玄阳指尖微动,三缕符意自掌心分离,悬于空中,各自指向一方。他不再迟疑,指节轻屈,以通天箓为基,万灵拂尘为引,将自身灵识一分为三,每一道皆裹着主符之力,瞬间凝形化影。
三道青衫身影从本尊身上剥离而出,拂尘在手,眉心符纹流转如初生之火。分身一踏步向东,身形化虹,携“清心定文符”直投东南村落;分身二转身向北,足下生风,持“固地枢符”奔赴西北雷泽;分身三沉身下坠,隐入地中脉络,握“续命源符”赶往中州坟地。
本尊仍立于石坪边缘,双目闭合,神识如丝线贯穿三方,每一缕感知都清晰可触。他能感觉到东南方向人群躁动未息,火把映照下的脸庞扭曲而狂热;西北灵气漩涡加速旋转,清净之气被不断抽离;中州地下血气翻涌,泥土中渗出暗红根须,正沿着龙脉支流悄然蔓延。
分身一落地时,村民已撞开学堂大门,柴草堆满屋角,火把高举,口中齐声嘶吼“焚书明志”。孩童蜷缩墙角,老塾师跪地拦门,无人理会。
分身一抬手,拂尘横扫,一道符痕划破空气,落于门楣之上。“清心定文符”瞬时展开,一圈淡金波纹扩散开来。人群中有人动作一滞,眼神微闪,似有记忆复苏。一名壮汉低头看着手中火把,眉头皱起,喃喃道:“我……为何在此?”
但不过片刻,那抹清明又被压下。空中符痕微微震颤,仿佛被无形之力拉扯,边缘开始泛黑。混乱低语再度响起,这次更加密集,像是无数细针扎入识海。村民双眼重归赤红,怒吼再起,有人甚至挥斧劈向同伴,只因幻象中对方抢走了早已亡故的妻子。
分身一冷哼一声,左手结印,右手执拂尘点地,改用“文载符阵”。符光连闪,在学堂四周立起四道虚碑,碑上浮现仓颉所传基础字义——“仁”“礼”“信”“学”。这些文字虽未发声,却如钟鸣般震荡人心。
一名少年盯着“学”字良久,突然丢下火把,抱住头颅大叫:“我想起来了!先生教过我们,书是照亮黑暗的光!”更多人随之停手,脸上挣扎浮现。暴乱之势暂缓,然而符阵光芒也在持续削弱,每一次波动都让分身一肩头轻颤,显露出承受之重。
与此同时,西北雷泽之上,逆向符环已扩张至百里范围,七座山峰之间的灵气彻底倒流,形成黑色漩涡,吞噬一切清净气息。两名修士原本对峙,此刻双双跪倒,七窍溢血,体内灵力反冲经脉,眼看就要爆体而亡。
分身二立于高空,拂尘扬起,将“固地枢符”打入地脉节点。大地微震,一道银线自脚下延伸,连接七峰根基。但他刚要画出“归墟回流符”,空中法则便传来强烈排斥,符笔未落,已有三成灵力被扭曲消散。
他咬牙,改以太极之意调和阴阳,借地势起伏为引,一笔一划缓慢推进。符成刹那,银线骤亮,逆向漩涡猛然一顿,随即开始逆转。吞噬之势停止,残余灵气缓缓回归正轨。两名修士昏倒在地,呼吸微弱但尚存。
可就在此时,地底深处传来一阵闷响,仿佛某种东西在规则层面被唤醒。分身二察觉不对,回头望向东南与中州方向,两处符力皆出现不稳迹象。他知道,这不是孤立事件,而是整体布局的一环——混沌魔能并非随机渗透,而是有节奏地施压,逼他不断补漏。
中州坟地,炼气士仍跪伏不动,双手深陷泥土,鲜血混入地脉,催生出大量疯长藤蔓。那些藤条表面布满血斑,缠住周围同伴脚踝,越收越紧,竟似拥有意识。
分身三盘坐于龙脉支流上方,将“续命源符”埋入土中。符光渗入大地,一道柔和造化气息缓缓升腾,净化光芽自裂缝中钻出,与血藤交缠。接触之处,藤蔓迅速枯萎,被控制的炼气士眼神逐渐恢复清明。
然而,就在光芽即将覆盖整片区域时,地下忽然传来一声低沉共鸣。一股冰冷意志顺着龙脉反扑而来,直冲分身三神识。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血迹,身形晃了半寸。
本尊端坐玉台,手指微颤。三具分身的反馈同时涌入脑海——东南符阵濒临崩溃,西北地脉再度紊乱,中州净化进程受阻。他睁开眼,眸中星河急转,迅速判断局势。
这不是简单的干扰,而是利用人心裂隙重构局部规则。东南之地文字失效,西北灵气倒流,中州生死界限模糊。常规符术只能压制一时,无法根除。若继续强撑,分身必将耗尽灵力自行溃散,甚至牵连本尊神识受损。
但他不能撤。
三地仍有生机未绝。一旦撤离,混乱将再度爆发,且再无挽回余地。
玄阳深吸一口气,左手按在通天箓上,从中牵引一丝鸿蒙紫气。那气息极淡,却蕴含大道本源之力。他将其分成三股细流,分别注入三具分身。
符光顿时回升,分身身形稳固几分。东南符阵重新点亮,西北归墟符完成最后一笔,中州净化光芽再次蔓延。三地暴乱终于被彻底压制,失控人群纷纷昏厥倒地,危机暂歇。
然而,这短暂平静并未让他放松。他清楚,这只是暂时遏制,而非终结。混沌魔能仍在渗透,如同潮水退去前的最后一拍,看似平缓,实则积蓄更深的力量。
他闭目内视,察觉三具分身灵力已损耗近半,符光黯淡,身形边缘略显虚化。若再有下一波攻势,哪怕强度相当,也难以支撑。
更令他在意的是,三地异动节奏精准,几乎同时爆发,又几乎同时达到临界点。这不是巧合,而是精心计算的结果。对方不仅了解他的应对方式,还在试探他的极限——能分几具分身?能撑多久?何时会疲于奔命?
这才是真正的杀局。
不是要他死,是要他乱。
只要他陷入被动调度,耗尽灵力,真正的杀招便会从背后袭来。
玄阳缓缓睁眼,目光落在膝前通天箓上。箓面微光闪烁,映出三地现状。他知道,分身可延缓灾难,却无法打破僵局。
真正的反击,必须由本尊亲自出手。
而现在,他还不能动。
三具分身仍在各地维持压制,任何撤离都会导致局势反弹。他只能继续坐镇此地,以太极之道运转阴阳轮转,加速灵力循环,不断补给分身所需。
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滴在玉台上,留下一点深色痕迹。
他的呼吸依旧平稳,心跳未乱,但指尖已微微发凉。每一次灵力输出,都像在刀锋上行走。他知道,这场消耗战不会太久。对方也不会给他太久。
远处天际,晨雾渐散。
一道细微的震动自东南方向传来。
分身一突然抬头,只见一名昏倒的老塾师缓缓睁眼,瞳孔漆黑如墨,嘴角勾起一丝诡异弧度。他抬起手,指尖蘸血,在地面写下两个歪斜的字——
“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