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昭翎忙坐正身形。两人进来行礼后,九香先开口,声音爽利:“阿翎,殿下,柳娘子的车夫交代了些事。”
“说。”
“车夫是柳娘子亡夫的表侄,跟了她三年。他说柳娘子每月初一、十五都会去永平坊那院子,有时是送绣品,有时是取东西。但最近这半年,去的次数多了,且每次去,都会带一个绣样匣子,回来时空了。他偷偷瞧过,那匣子有夹层,很薄,装不了多少东西。”
“夹层……”云昭翎沉吟,“用来传递密信最合适。”
“正是。”春华接口,语气沉静,“还有,车夫说,约莫半月前,柳娘子曾让他送一封信到城东一家叫‘悦来茶楼’的地方,交给一个跑堂的。他留了心,发现那跑堂的后来悄悄去了……李主事家后门。”
线索又串上了。萧元宸指尖轻叩桌面:“悦来茶楼,李主事……玄七,去查这茶楼的底细,尤其是与江南的往来。”
“是。”侍立阴影中的玄七应声。
九香又道:“还有一事。今日我去药市补货,听见几个药材贩子闲聊,说近来市面上多了批‘南边来的红土’,价格便宜,有些小药铺买去掺在朱砂里卖。我留了心,买了点回来。”她取出个小纸包打开,里面是暗红色的土状物。
春华接过,拈起一点嗅了嗅,又用舌尖极轻地尝了尝,神色凝重:“是赤精石原矿研磨后的粗粉,杂质很多,但确是那东西。看来,不止柳娘子这一条线。”
云昭翎与萧元宸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冷意。赤精石粉竟已开始向市面扩散,虽是以次充好的方式,但若被不明就里的人买去服用,后果不堪设想。
“必须尽快掐断源头。”云昭翎斩钉截铁,“九香,你这两日想办法混入药市,摸清这批‘红土’的来路和去向。春华,你和陈师兄加紧研究赤精石粉的简易鉴别法,写成告示,在医局和各大药铺张贴,提醒百姓勿买来路不明的红色药粉。”
“是。”两人领命。
事情安排下去,云昭翎又想起方才与萧元宸的商议,对九香道:“后日宫中有个小宴,你随我进宫。柳娘子可能会去,你趁机接近她,看能否找到那批香囊的存放处,或探听出什么。”
九香精神一振:“明白。”
几人告退后,书房里重归安静。萧元宸看着云昭翎蹙眉思索的侧脸,伸手将她揽近:“别太忧心,一步步来。”
云昭翎靠着他,轻叹:“我只是觉得,这网撒得太大。赤精石粉、南疆税银、江南漕运……背后之人所图,恐怕不小。”
“图谋再大,也要露头。”萧元宸语气沉稳,“既然他们动了,我们便有迹可循。放心,有我在。”
他低头,吻了吻她眉心:“你方才送来的冰雪藕酪很好,晚膳时,再给我做些别的?”
云昭翎抬眸看他,见他眼中带着一丝疲色,却仍强打精神宽慰自己,心头微软,点头应下:“好。还想吃什么?”
“你做什么都好。”萧元宸将她抱紧,“只要是你做的。”
窗外,夕阳如火,炙烤着大地。书房内冰山幽幽散发着凉意,偎依的身影在暑热中寻得片刻安宁。前路虽迷雾重重,但携手并肩,便无惧酷暑严寒。
而此刻,医局后院,陈师兄看着春华伏案书写鉴别告示的专注身影,默默将一盏冰镇过的金银花茶放在她手边。
“歇会儿,眼睛都红了。”
春华抬头,对他微微一笑,接过茶盏。清凉微苦的茶汤入喉,驱散了伏案久坐的燥热。
“谢谢。”她轻声道。
陈师兄在她对面坐下,很自然地拿起她写好的草稿帮着誊抄:“你我之间,何须言谢。”
夕阳余晖透过窗棂,将两人并肩的身影拉长,投在青砖地上,静谧而温暖。
不远处,九香正在整理进宫的衣饰和随身药囊。玄九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廊下,将一个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小东西放在窗台上。
九香打开,里面是三枚乌黑油亮的药丸,散发着她熟悉的伺药谷特制解毒丹气息。纸上只有两个字:“慎用。”
她拿起药丸,对着光看了看成色,是上品。嘴角不自觉扬起,将药丸仔细收进贴身荷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