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时光,在紧张压抑的气氛中,转瞬即逝。
九竹山外围,天际。
原本晴朗的天空,此刻被四股截然不同、却同样磅礴浩瀚的威压所笼罩,风云变色,日月无光。
东方天际,魔云翻滚,鬼气冲天,无数狰狞鬼影在黑云中若隐若现,发出凄厉的嚎叫。 魔云之上,一尊高达百丈、三头六臂、气息比之前更加凝实凶厉的鬼王法相巍然矗立,正是魔羯宗太上长老鬼骨上人。
他猩红的鬼火眼眸死死盯着九竹山,毫不掩饰刻骨的杀意与贪婪。
其身后,是魔羯宗倾巢而出的精锐弟子与长老,结成森严鬼阵,煞气逼人。
西方,一轮赤金色的大日虚影高悬,散发着无穷的光与热,仿佛要将虚空都融化。
大日中心,隐约可见一道身着赤金道袍、面容模糊、气息如烈日般灼热霸道的身影,正是羲和宗宗主,大罗九品的赤阳真君!
他并未显露法相,但那轮赤金大日散发的威压,却比鬼骨上人的鬼王法相更令人心悸。 大日周围,是无数驾驭着火焰飞剑、身披赤甲的羲和宗修士,军容严整,炽烈的火属性仙力连成一片,映红半边天。
南方,粉红色的桃花瘴气弥漫千里,清香中带着致命的诱惑与迷幻。
瘴气深处,九条毛茸茸、遮天蔽日的雪白狐尾虚影轻轻摆动,每一下都引动空间涟漪,散发出令人神魂颠倒的魅惑之力。
青丘宗宗主,大罗八品的九尾狐尊,并未完全现身,但其魅惑领域已笼罩一方。
无数身着轻纱、容貌绝美、却眼神冰冷的狐女、狐妖隐匿在桃花瘴中,伺机而动。
北方,传来沉闷如雷的脚步声,仿佛有巨人行走。
只见一尊高如山岳、通体由青色岩石构成、生有八臂的岩石巨人法相,正一步步踏空而来,每一步都让虚空震颤。
正是章尾宗宗主,大罗八品的搬山老祖!
其法相虽不似鬼王狰狞,不如大日灼目,没有狐尾魅惑,却散发着最为纯粹厚重的力量与大地法则波动,仿佛能扛起山岳,踏平江河。
其身后,是无数体型壮硕、手持重型兵刃、修炼土石之道的章尾宗弟子,如同一座移动的山脉。
魔羯宗、羲和宗、青丘宗、章尾宗,天阙仙地四大宗门,竟真的联袂而至,将九竹山团团围住!
四股大罗威压交织,如同四座无形的神山,轰然压在九竹山所有妖族心头。
山中万兽蛰伏,瑟瑟发抖。
即便是那些修炼有成的妖族,也感到呼吸不畅,神魂压抑。
虎啸涧,妖王洞府。
金彪立于洞府之外的高崖上,金袍猎猎,面色沉凝如水。他身后,是集结完毕的虎族精锐,以及闻讯赶来的部分熊、猿等附属妖族,数量虽也不少,但与山外那四宗联军相比,无论是顶层战力还是整体气势,都相差甚远。
凤族与影豹族那边,只是各自加强了领地防御,并未如金彪所愿般明确表态支援,显然是在观望,不愿轻易卷入这明显实力悬殊的冲突。
“金彪妖皇,三日之期已到!”
鬼骨上人那嘶哑阴沉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刮遍九竹山,
“交出凶徒孟轩一伙,归还我宗宝物,否则,休怪我等踏平你这九竹山!”
赤阳真君的声音随后响起,如同洪钟大吕,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金彪妖皇,本座念你修行不易,又是‘待征’之身,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莫要自误,为了一伙来历不明、穷凶极恶的外界匪类,葬送了你虎族基业,触犯万界天法度!”
九尾狐尊娇媚入骨、却冰冷无比的笑声传来:
“金彪大哥,何必为了几个外人,伤了咱们妖族与四宗的和气呢?把人交出来,大家坐下来谈谈,或许还能化干戈为玉帛呢。”
搬山老祖的声音沉闷如雷,言简意赅:“交人,或,战!”
四道声音,或威胁,或劝诫,或挑拨,或逼迫,目标明确,压力如山。
金彪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翻腾的气血与怒意,朗声回应,声音同样传遍山野:
“四位道友!金彪回帖已明言,山中贵客乃我虎族故交,绝非歹人。魔羯宗私怨,我山无权亦无责过问。诸位道友联袂而来,兵临我山,以莫须有之罪名相逼,实非正道所为!我九竹山受万界天规矩庇护,安分守己,从无逾越。若四位一意孤行,欲行不义之举,我虎族上下,唯有誓死守护家园,血战到底!纵使粉身碎骨,亦绝不屈服于强权淫威之下!”
他的回应,依旧强硬,将“故交”、“私怨”、“规矩庇护”、“不义之举”等词眼咬得极重,既是说给四宗听,也是说给山中万妖,乃至可能暗中关注此地的其他势力听。
“冥顽不灵!”鬼骨上人厉喝,“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诸位道友,此獠包庇凶徒,藐视四宗,已然入魔!今日,便替天行道,铲平这九竹山,擒拿凶徒,以正视听!”
赤阳真君沉默片刻,似乎最后确认了一下,终于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宣判般的冷酷:
“金彪妖皇,你既执迷不悟,甘与匪类同流合污,那便……休怪本座无情了。”
他话音落下,那轮赤金大日骤然光芒大放,一股恐怖的高温与净化之力爆发,朝着九竹山的护山妖雾灼烧而去!
同时,他一声令下:“羲和宗弟子听令,结‘烈阳焚天阵’,助本座破开妖雾!”
“谨遵法旨!”无数羲和宗修士齐声应和,磅礴的火属性仙力注入大阵,与赤阳真君的大日之威融为一体,化作一道粗大无比、仿佛能熔炼万物的赤金光柱,狠狠轰向九竹山!
“魔羯宗,结‘万鬼噬魂阵’,攻!”
鬼骨上人鬼王法相六臂挥舞,无尽鬼气化作滔天黑潮,紧随赤金光柱之后。
“青丘弟子,布‘千幻迷天阵’,扰其心神,乱其阵法!”
九尾狐尊的桃花瘴气中,飞出无数粉色光华,带着惑人心神的诡异力量,弥漫向九竹山各处阵法节点。
“章尾宗,随老夫,搬山!”
搬山老祖的岩石巨人法相八臂高举,竟从虚空中凝聚出八座巨大的山峰虚影,朝着九竹山猛砸而下!
四大宗门,竟毫不迟疑,同时发动了攻击!
而且一出手,便是宗门战阵配合宗主神通,显然打定主意要以雷霆万钧之势,迅速击破九竹山防御,擒拿目标!
“所有虎妖族听令!开启所有护山禁制!结‘万兽咆哮阵’!迎敌!”
金彪目眦欲裂,厉声咆哮,周身爆发出璀璨的金色妖光,化作一头丝毫不逊于鬼王法相的金色巨虎法相,仰天咆哮,主动迎向那轰击而来的赤金光柱与八座山峰虚影!
他知道,第一波攻击必须挡住,否则军心必溃!
“吼——!”
“嗷呜——!”
九竹山中,万妖齐吼,声震苍穹。各色妖光冲天而起,与山中经营了无数岁月的重重禁制、阵法相连,形成一片浩瀚的妖力光幕,硬抗四宗联军的恐怖攻势!
“轰隆隆隆——!!!”
天地失色,日月无光!恐怖的能量碰撞在九竹山上空爆发,如同末日降临!
护山妖雾剧烈翻滚,大片大片地被蒸发、撕裂!禁制光幕明灭不定,出现道道裂纹!
无数妖族在反震之力下口喷鲜血,甚至有修为较低者直接爆体而亡!
金彪所化的金色巨虎法相,与赤金光柱及山峰虚影悍然相撞,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 巨虎法相剧烈颤抖,光芒黯淡,金彪本体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金色血液,显然吃了亏。
赤阳真君的大罗九品修为,配合宗门战阵,威力太过恐怖!
仅仅第一波交锋,九竹山防御便摇摇欲坠,妖族死伤惨重!
实力的巨大差距,显露无遗。
“挡住!为了家园!为了始祖!”金彪嘶吼,燃烧精血,金色巨虎法相再次凝实,疯狂扑击。
“杀!”四大神兽此刻也已从塔内冲出,虽然伤势未愈,但眼见此景,岂能坐视?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齐齐显出真身,爆发出大罗境的恐怖气息,分别迎向鬼骨上人的鬼潮、九尾狐尊的桃花瘴、以及部分章尾宗的攻击,为金彪分担压力。
然而,四神兽本就带伤,对方又是人多势众,宗主亲自操控战阵,刚一接触,便落入下风,险象环生。
九竹山,危在旦夕!
归墟道塔,第一层上界。
孟轩浸泡在仙井中,通过塔灵与白虎的微弱联系,以及塔身隐约传来的恐怖震动,对外界的惨烈战况了如指掌。
他能“看到”金彪的浴血奋战,看到四大神兽的艰难支撑,看到无数妖族在四宗联军的屠戮下哀嚎死去。
愤怒、愧疚、焦急……种种情绪在他胸中燃烧。但他的伤势太重了,虽然仙井神效,保住了性命,稳住了根基,甚至修为因祸得福隐隐有所精进,但要恢复战力,仍需时间。而外界,最缺的就是时间!
“塔灵前辈……丑塔……我该如何做?”孟轩在心中嘶喊,与沉寂的塔灵沟通,与这座神秘的归墟道塔共鸣。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金彪和虎族因他而灭,看着四大神兽再次涉险!
似乎感应到了主人极致的情绪与外界倾覆的危机,那沉寂的归墟道塔,塔身深处,那口仙井的中心,之前曾短暂浮现过的、那双淡漠眼眸所在的混沌漩涡,再次……缓缓旋转起来。
一股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吞噬与转化意味的波动,自塔身传递给了孟轩。
孟轩心神剧震,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他猛地看向塔内,那堆仅剩的、不足千块、且灵光黯淡的上品仙晶,以及那些被道塔吸收后残存的、失去了大部分灵性、却依旧蕴含着庞大物质本源的“废料”(各种法宝、材料、丹药的残骸)。
又看向塔外,那正在爆发的、毁灭性的、由四大宗门、四位大罗、无数修士、以及九竹山妖族共同释放出的、堪称海量的、混乱而狂暴的能量——仙力、鬼气、妖力、火力、土石之力、迷幻之力……
最后,他的目光,投向了塔身,投向了仙井,投向了那双似乎正在缓缓睁开的混沌眼眸。
“我明白了……”孟轩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疯狂。
“既然你们要战,要逼我于死地……那我便,借你们之力,助我……破茧重生!”
他不再犹豫,心念沉入道塔最核心,沟通那股刚刚苏醒的、微弱的吞噬与转化意志,同时,开始疯狂地催动自身残存的归墟仙力,与整个归墟道塔产生最深层次的共鸣。
他要做一件极为冒险,甚至可能让自身与道塔一起万劫不复的事情——在战斗最激烈、能量最狂暴的核心。
以归墟道塔为炉,以四宗联军与九竹山大战释放的毁灭性能量为薪柴,以仅存的仙晶与废料为引,强行吞噬、转化、提炼,冲击自身极限,唤醒塔灵,甚至……尝试修复、激活归墟道塔更深层的力量!
这是一场豪赌。
赌赢了,或许能解眼前之危,甚至获得难以想象的好处。
赌输了,便是身死道消,魂飞魄散。
但,他已别无选择。
“来吧!”孟轩闭上双眼,彻底放开了对归墟道塔的压制,将那微弱的吞噬意志,引导向塔外那混乱而磅礴的能量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