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竹山,虎啸涧,核心妖王洞府。
十阶妖皇金彪化作的金袍大汉,面色凝重地端坐于一张以整块万年阴沉木雕琢而成的巨大王座上。
下方,侍立着数位气息强悍、至少是金仙级别的虎族、熊族、猿族大妖,此刻也都眉头紧锁,气氛压抑。
金彪手中,正捏着一份以某种散发着淡淡檀香、却又隐含凌厉剑气的特殊兽皮制成的烫金名帖。
帖子上,赫然以四种不同风格、却同样蕴含强大道韵的笔迹,联名书写着一份措辞“客气”,实则杀气腾腾的通牒:
“致九竹山金彪妖皇阁下:”
“近闻有外界凶徒,假借贵山庇护,袭扰我天阙仙地安宁,尤以悍然攻击魔羯宗山门,杀伤其长老弟子,劫掠其传承重宝,行径令人发指,实属挑衅我四宗共遵之秩序。经查,此伙凶徒与阁下似有牵连,现隐匿于九竹山中。”
“我四宗(魔羯宗、羲和宗、青丘宗、章尾宗)同气连枝,共守仙地。为维护天阙安定,铲除祸患,兹联名请阁下:”
“一、即刻交出凶徒首脑孟轩及其同党(包括四大神兽及两名女童);”
“二、归还自魔羯宗劫掠之所有宝物、资源,并赔偿其损失;”
“三、阁下需就收容凶徒之事,向四宗做出合理解释,并保证今后不再发生类似之事。”
“望阁下深明大义,以仙地安宁为重,于三日内给予明确答复并履行上述要求。否则,为扞卫四宗尊严与仙地法度,吾等将不得不采取必要措施,届时兵临九竹山,恐伤及无辜,非吾等所愿也。”
“魔羯宗太上长老 鬼骨上人(印)”
“羲和宗宗主 赤阳真君(印)”
“青丘宗宗主 九尾狐尊(印)”
“章尾宗宗主 搬山老祖(印)”
四道散发着大罗境波动的鲜红法印,烙印在名帖末尾,如同四座沉重大山,压在金彪心头。
“妖皇,这……四宗联名,来者不善啊!”
一位金仙中期的黑虎妖将沉声道,声音带着忧虑,
“魔羯宗吃了大亏,显然不肯罢休,竟说动了另外三宗一起施压。那羲和宗的赤阳真君,据说已至大罗九品,青丘宗的九尾狐尊与章尾宗的搬山老祖,也都是大罗八品,再加上鬼骨上人……这压力,太大了!”
“哼!什么同气连枝,不过是看魔羯宗出了血,想趁机分一杯羹,或者怕那伙人真的坐大,威胁到他们罢了!”
另一位脾气火爆的金仙熊妖瓮声道,
“妖皇,始祖大人正在闭关疗伤,此事绝不能答应!始祖乃我族希望,岂能交给那些伪君子?”
“不错!始祖对我族恩同再造,更关系我族复兴大业!便是与四宗开战,也绝不能交出始祖!”
众妖纷纷表态,虽然忧虑,但对“始祖”白虎的忠诚与对金彪的信任,让他们选择共同面对。
金彪放下名帖,揉了揉眉心。
他何尝不知其中利害?交出孟轩等人?开什么玩笑!
那可是白虎始祖认定的主人,更关系着始祖的恢复与虎族的未来!
交出他们,等同于背叛始祖,自断前程,他金彪就算战死,也绝不会做。
但四宗联名,压力是实实在在的。
四个大罗,其中还有一个大罗九品,这股力量,足以横扫如今的九竹山虎族,即便是他,面对赤阳真君也绝无胜算。更何况,对方占着“大义”名分,若真的不顾“待征”规矩,强行开战,后果不堪设想。
“魔羯宗是苦主,羲和宗向来以正道魁首自居,最重‘规矩’,鬼骨上人定是以‘外界凶徒破坏秩序、劫掠宗门’为由说动了赤阳真君。青丘宗与章尾宗,多半是趁机施压,捞取好处,或者不想看到我们虎族因‘始祖’归来而有崛起之势。”金彪冷静分析,“他们给出的三日期限,既是威逼,也是试探。想看看我们的底线,也看看那伙人的价值,值不值得他们真的撕破脸皮,大动干戈。”
“妖皇,我们该如何回复?”黑虎妖将问道。
金彪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果决:
“回复?自然要回复。但不是照着他们的要求来。”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躯散发出属于十阶妖皇的威严:
“传我命令:第一,九竹山进入一级戒备,所有阵法禁制全开,各处关隘增派重兵,严密监视四宗动向,尤其是魔羯宗。”
“第二,以我的名义,分别向凤族凤羲、影豹族风影豹皇传讯,告知四宗通牒之事,言明此事关乎九竹山三族共同利益,若四宗真敢不顾规矩强行入侵,唇亡齿寒,请他们早作打算。”
金彪这是要拉拢另外两族,即便不能让他们全力相助,至少也要让他们保持中立,甚至暗中牵制。
“第三,起草回帖。”金彪目光锐利,
“就写:九竹山金彪,拜上四宗道友。帖中所言‘凶徒’之事,纯属子虚乌有,乃魔羯宗一面之词。我九竹山确有贵客暂居,乃我虎族故交,绝非歹人。魔羯宗与贵客之间或有误会私怨,我山不便置喙,亦无权干涉贵客自由,更无权将其交出。至于所谓劫掠之事,无凭无据,恕难从命。九竹山乃我妖族栖身之所,受万界天规矩庇护,向来安分守己,与四宗井水不犯河水。望四宗明察,勿信谗言,以免伤及和气,触犯‘待征’铁律。若四宗一意孤行,欲强加罪名,我九竹山虎族,为守护家园与故交,虽实力不济,亦当血战到底,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回帖措辞,软中带硬,不卑不亢。
先是否认“凶徒”之说,将孟轩等人定位为“虎族故交”,占据道德高地(妖族庇护故交乃天经地义)。
然后点出是魔羯宗“私怨”,将矛盾局部化。
接着强调九竹山的“待征”身份和规矩庇护,警告对方不要乱来。最后表明不惜一战的决心。
“另外,”金彪补充道,
“将回帖内容,以留影玉简方式,暗中复制几份,通过隐秘渠道,散播出去,尤其是送到与四宗不睦的其他势力,乃至万界天一些监察使耳中。要让外界知道,是四宗无理取闹,威逼我妖族,而非我妖族包庇凶徒。”
“是!妖皇英明!”众妖精神一振。金彪的处理,既守住了底线,又尽可能争取了道义与外部环境,还做好了最坏的战斗准备。
“好了,速去办理。”金彪挥手,众妖领命而去。
洞府内只剩下金彪一人。
他走到洞府边缘,望着外面云雾缭绕的群山,眼中忧虑未散。
回帖可以强硬,但实力差距摆在那里。
三日之后,若四宗真的不顾一切发难……
“始祖……孟道友……你们,可要快些恢复啊……”
金彪低声自语,拳头悄然握紧。
他能做的,只有尽量拖延,为塔内的众人争取时间。真正的破局关键,还在孟轩与白虎始祖身上。
归墟道塔,第一层上界。
关于外界的风暴与金彪承受的压力,孟轩等人虽在塔内,但并非一无所知。
金彪在发出回帖后,便通过特殊方式,将四宗通牒与自己回复的内容,以及外界紧张的局势,简要传递给了塔内(通过白虎与金彪的血脉联系)。
仙井旁,伤势已稳定、正在缓慢恢复的孟轩,缓缓睁开了眼睛。
虽然面色依旧苍白,气息虚弱,但眼中已重新燃起了锐利的光芒。
“四宗通牒……鬼骨上人果然不肯罢休,还拉上了另外三宗。”
孟轩声音沙哑,却带着冷意,“金彪妖皇,够义气。”
“尊主,是我等连累了金彪和虎族。”青龙沉声道。
孟轩摇头:
“既为同伴,何来连累。鬼骨上人是冲我和道兵来的,与虎族无关。金彪肯为我们扛下压力,此情铭记。”
他看向仙井,又看向身边同样在抓紧一切时间疗伤修炼的众人,尤其是气息已平稳许多的四大神兽,以及守在身边、小脸满是担忧却坚毅的瑶光瑶霜。
“三日……金彪为我们争取了三天时间。”
孟轩缓缓道,体内微弱的归墟仙力开始按照某种玄奥的轨迹运转,试图更快地吸纳仙井生机,
“这三天,我们必须尽快恢复一定战力。光靠金彪和虎族,挡不住四宗,尤其是那个大罗九品的赤阳真君。”
“爹爹,我们能做什么?”瑶光问道。
孟轩看向女儿,又看向她们身上已然黯淡、却依旧散发玄妙道韵的玄冰天衣和焚音木鱼(招魂伞在孟轩体内),眼中闪过一丝深思。
“光儿,霜儿,你们的先天道体,与这三件道兵似乎有特殊的契合。这三日,你们不要管我,全力感悟道兵中蕴含的法则,尝试初步掌控它们,哪怕只是一丝皮毛。或许,关键时刻,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他又看向四大神兽:
“四位前辈,你们的伤势比我轻,恢复更快。烦请尽快恢复战力,并协助金彪妖皇,熟悉九竹山地形与阵法,做好迎战准备。”
“尊主放心!”四大神兽点头。
“而我……”孟轩目光投向那沉寂的归墟道塔塔身,以及塔内那消耗了部分、却依旧深邃的仙井,
“必须尽快找到,快速恢复,甚至……短时间内提升实力的方法。鬼骨上人……赤阳真君……”
压力,如同山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