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砚的突然回复让黑暗中神情恍惚呆滞的龙渊瞬间恢复了清醒。
他看着手机上的消息,立马打字回复:“清辞和我一起,她也想找你聊聊。”
消息发过去后,突然又石沉大海了,苏砚一直没有回复。
一分钟,两分钟……时间在沉默中被拉得无比漫长。
龙渊紧紧盯着屏幕,心跳从刚才的亢奋渐渐沉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断下坠的焦灼。
“不会是……睡着了吧?”
他忍不住低声喃喃,声音在寂静的卧室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和不安。
这个理由很合理,毕竟这么晚了。
可他心里有个声音在说:不对,刚刚还在回复,怎么会秒睡?
“嗯~”
身旁的顾清辞似乎被他的低语惊扰,在睡梦中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带着被打扰的不满。
搂在他腰间的手臂无意识地收紧了些,脸颊在他身侧蹭了蹭,寻找到更舒适的位置,呼吸才重新变得绵长。
龙渊迅速按熄了手机屏幕,将它扣在腿上,连呼吸都刻意放缓,生怕再惊扰她分毫。
黑暗中,他维持着僵直的坐姿,只有耳朵敏锐地捕捉着身旁的声息。
直到那均匀轻缓的呼吸声再次规律地响起,确认她重新沉入睡眠,龙渊才极其缓慢地松了口气。
他重新拿起手机,这次,先将提示音彻底关掉,只保留了震动模式。
屏幕再次亮起,聊天界面依旧停留在他最后那条消息上,下方是令人心焦的空白。
苏砚……为什么不回消息了?
时间每过去一秒,这沉默就越发显得意味深长,像是一种无声的拒绝,或是一种需要掂量的犹豫。
龙渊等得心如火燎,只有将见面的事确定了下来,他才睡得着觉。
苏砚为什么不回消息?真是因为她睡着了吗?当然不是!
酒店的套房里,苏砚穿着丝质睡袍,独自坐在宽敞却显得空荡的客厅落地窗前,一只手握着手机。
屏幕的光映亮了她妆容已卸、略显苍白却依旧美丽的脸,也映亮了她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
龙渊主动发来的消息,像一颗投入她死水般心湖的石子,激起了滔天巨浪。
果然,面对龙渊,面对龙渊的任何请求,哪怕只是一个简单的邀约,她心里的所有防线都脆薄如纸。
单独见面……这个念头让她浑身血液都微微发热。
她太想见他了,想到骨头都发疼。
今晚慈善晚会上,他站在顾清辞身边,那般登对,却像一把钝刀子,慢慢割着她的神经。
她需要单独见他,需要看看他的眼睛,需要……需要一个只有他们两人的空间,哪怕只是片刻。
然而,龙渊紧随其后的回复,像一盆冰水,兜头淋下。
“清辞和我一起,她也想找你聊聊。”
“清辞”两个字,刺目地躺在屏幕上。
苏砚指尖悬在键盘上方,久久无法落下。刚才那股急于相见的冲动,瞬间被冻结、击碎。
她渴望见到龙渊,但绝不是以这种方式!
苏砚盯着那条消息,看着屏幕从亮到暗,再从暗到被她按亮,反反复复,回复的对话框开了又关,关了又开。
最终,她退出了聊天界面,将手机屏幕朝下,轻轻扣在了冰冷的玻璃茶几上,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
她暂时选择不回复,只是向后靠进柔软的沙发里,闭上了眼睛,任由窗外的城市光影在她脸上明明灭灭,将那抹深深的挣扎和落寞,掩藏在颤动的睫毛之下。
如果……如果他回复的是“对,就我一个人”,那该多好。
苏砚一定会毫不犹豫,立刻答应,哪怕现在是深夜,哪怕需要她立刻出门。
可是,没有如果……
苏砚在长久的静默中转过头,目光越过客厅昏昧的光线,投向里间半掩的房门。
她轻轻走过去,推开些。
房间里只留了一盏床头灯,龙雨墨正睡得香甜,侧着脸,一只小手攥着被角,呼吸轻缓均匀,脸颊泛着睡梦中健康的淡粉色,嘴唇微微嘟着。
看着女儿毫无防备的睡颜,苏砚脸上那层被挣扎和愁闷笼罩的冰霜,悄无声息地融化了,眼底浮现出一种近乎疼痛的柔软爱意。
她走进去,在床边坐下,弯腰,低下头,将一个极轻、极珍视的吻,落在小丫头粉嘟嘟的脸颊上。
龙雨墨毫无知觉,只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咂了咂嘴,长而卷翘的睫毛像小刷子般安谧地覆着。
苏砚就这么弯腰看着她,灯光很暗,但孩子那逐渐长开的眉眼轮廓,却在她的凝视中愈发清晰——那眉骨的走势,那睡着时微微下垂的眼线,甚至那无意识抿着的唇形……
太像了……
苏砚看得出了神,透过眼前的小人儿,看见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直到腰肢传来因长时间维持同一姿势而产生的清晰酸涩感,她才慢慢直起身子。
苏砚突然想开了,只要能见到龙渊,能多听听他说话,就算顾清辞跟着一起,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走回客厅,来到玻璃桌前拿起手机,给龙渊回复了一句:“好啊,明天下午吧,地点你来定!”
等待已久的龙渊看到这条消息后,这才缓了一口气,连忙把心中早已选好的地址发了过去,并回复道:
“就先不打扰你了,快休息吧,已经很晚了!”
消息发送出去,他没有再等待回复,事实上,他也不需要再等什么回复了。
……
第二天下午三点,一家高档咖啡厅的独立包间里。
苏砚身着一件米白色套装裙,衬得身段窈窕,线条利落却不失柔美,茶色的长发在脑后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在颈边,平添几分温婉。
在进门的一瞬间,她再次见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男人,龙渊。
她近乎贪婪地看了两秒,才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然后,便对上了另一双眼睛。
顾清辞已经坐在了靠里的那张沙发上,此刻正抬眼望来。
她没有起身,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穿着一身简约的黑色连衣裙,衬得肤色愈发冷白。
那一头长发顺直地披在肩后,脸上几乎看不出什么妆容的痕迹,却自有一种清冽逼人的美感。
顾清辞的眼神很平静,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看不出喜怒,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审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