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梧的呼喊在空荡的别墅里激起回响,却如同石子投入深潭,很快被更庞大的寂静吞噬。没有骆铭匆匆而来的脚步声,没有熟悉的佣人面带关切地出现,甚至连平日隐在暗处的安保人员都杳无踪迹。
一种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的喉咙。
“维瀚哥哥!”她不再顾忌,开始用力拍打谢栖迟卧室的门,一声比一声急促,一声比一声凄厉。厚重的实木门纹丝不动,只有她掌心火辣辣的疼痛和越来越沉的心跳与之呼应。
她转身冲向书房,冲向他可能待的任何地方——茶室、小客厅、甚至阳光花房。每一扇门都被她粗暴地推开,每一次期望都落空。房间整洁依旧,物品摆放有序,仿佛主人只是暂时离开,但那无处不在的、缺乏人气的冰冷感,却让她如坠冰窟。
“骆铭!医生!有没有人?!回答我!”她的声音在楼梯间、走廊里回荡,带着哭腔和难以掩饰的颤抖。她拿出手机,疯狂拨打谢栖迟的私人号码——关机。拨打骆铭的——无法接通。拨打那位常驻医生的——同样石沉大海。
他们消失了。连同他一起,仿佛从未在这栋别墅里存在过。
不,不会的!沈清梧强迫自己冷静,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维瀚哥哥不会对她生气,他永远不会真的生她的气。他一定是……身体突然恶化了!他不想让她看见他虚弱痛苦的样子,所以让骆铭和医生悄悄带他去了别的地方治疗!一定是这样!
这个念头如同救命稻草,让她濒临崩溃的神经勉强维系。对,他一定是去了康瑾旗下某家更隐秘、设备更顶尖的私人医院或疗养中心!
她立刻拨通了苏墨的电话,声音因为极力压抑恐慌而显得怪异:“苏墨!动用所有能用的关系,查!查康瑾集团旗下、或者与康瑾有密切合作的所有医疗机构,今天有没有接收一位名叫刘崇瑾的重症患者!立刻!马上!”
她又联系了自己刚刚开始接触的、谢栖迟转给她的那几家公司负责人,用近乎命令的语气,要求他们协助寻找。她甚至试图联系一些平时并不算亲近、但可能掌握特殊消息渠道的圈内人。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和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中缓慢爬行。阳光从窗棂移至中天,又渐渐西斜,将别墅里昂贵的家具拉出长长的、孤独的影子。
苏墨很快回了电话,声音困惑而担忧:“清梧,我问遍了,包括几家不对外公开的顶级疗养院,都没有刘老先生今天入住的记录。康瑾内部对此也讳莫如深,骆总的电话一直联系不上。”
几家子公司的负责人也陆续回复,均表示未曾听闻,且以他们的层级,根本无法触及集团核心的医疗安排。
沈清梧握着手机,站在暮色渐浓的客厅中央,只觉得浑身发冷。她能动用的力量,在谢栖迟,或者说,在骆铭遵照谢栖迟意志所设置的屏障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如同螳臂当车。
一天过去了。
整整一天,音讯全无。
那种“他只是不想让我担心”的自我安慰,在铁一般的“查无此人”面前,开始碎裂。恐慌不再仅仅是冰冷,而是化作了无数细密的、带着倒刺的藤蔓,从脚底缠绕而上,勒紧她的心脏,刺入她的骨髓。
他会不会……不是不想让她知道,而是……已经无法让她知道了?
这个可怕的念头一旦滋生,便如同病毒般疯狂蔓延。她想起他发布会台上异样的平静,想起他日益消瘦的背影,想起他偶尔凝视她时,眼底深处那无法化开的、浓重如墨的哀伤与诀别……
“不……不会的……”她踉跄着后退,脊背撞上冰冷的墙壁,慢慢滑坐到地上。双手插入发间,用力拉扯,似乎想用皮肉的疼痛来驱散脑海中那令人绝望的想象。
她找不到他。
她把他弄丢了。
在她因为可笑的身份和名分跟他生气、冷战的时候,他可能正在某个她不知道的地方,独自承受着病痛的折磨,甚至……濒临死亡。
而她,却连他在哪里都不知道!
巨大的恐惧和悔恨如同海啸,彻底淹没了她。泪水再次汹涌而出,这一次不再是愤怒的宣泄,而是纯粹的、无边无际的害怕和心痛。她怕极了,怕这漫长的寻找最终等来的是无法承受的噩耗,怕他们这一世好不容易得来的重逢,竟要以这样仓促而隐蔽的方式永别。
她哆嗦着,从随身携带的包里,再次摸出那个装着碎玉的丝绒小袋。倒出那两瓣冰冷的玉块,紧紧攥在手心,锋利的边缘硌得生疼,却比不上心中万分之一。
碎玉如心,坠入寒渊。
夕阳最后一抹余晖彻底消失在地平线下,别墅陷入彻底的黑暗。沈清梧蜷缩在墙角,紧紧抱着膝盖,将那两瓣碎玉贴在剧烈起伏的胸口,仿佛那是与谢栖迟最后的、脆弱的联系。
一天寻觅,惶惶无果。
空荡宅邸,只余她一人,被无边的黑暗和即将失去一切的恐惧,寸寸凌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