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他打算待弟子们赶到,一哄而上,活捉李凌霄和这个矬子,逼问出江山令的下落。没想到,半路又杀出一个矬子,打乱了他计划。后来,他不再奢望弟子们过来援手,只是希望他们拖住半路杀出来的那个矬子,不要给李凌霄援手最好。但是,他再次没有想到,三十多弟子,竟然被那个矬子打散了,不由心里大惊。他了解自己的弟子,今夜参与埋伏的,在寺内皆不是泛泛之辈。
“难道那个矬子的武功如此厉害?刚才隐藏了实力不成?”他不由妄自猜测。
有了这个猜测,他不免心中更是大惊,心里开始犯了嘀咕:“单单一个李凌霄都是这般难缠,若再来一个强援,自己该怎么办?”
经过这一番打斗,他发现李凌霄不愧是中原武林盟盟主,不但剑法通灵,且轻功更甚,远远在他与罗智信之上。如果想走的话,李凌霄随时可以走。之所以李凌霄不走,他发现李凌霄一直是顾及着躺在一旁的另一个小矬子。当有了这个发现,他也曾想趁机杀了那个小矬子。但是转念一想,又投鼠忌器。如果李凌霄看到那个小矬子一死,或许会一走了之。单凭李凌霄的轻功,走是不成问题的。如果那样,他想要的江山令便会落空。对他而言,李凌霄不重要,而江山令才是最重要的。
江山令为何对他一个方外之人如此重要?其中有着重大隐情。
他是一个方外之人不假。自幼深谙佛法,对佛家典藏烂熟于心。开坛讲经,无出其右。即便是少林寺弘业方丈,都对他赞誉有加。说他“智慧弘深,博通三藏。融通佛法世谛,具大辩才,是为佛门大通家也。”但是,他又不是一个纯粹的方外之人。他不满足于现状,有着自己更大的野心。而江山令或可助他实现野心。所以,他必须留下李凌霄,得到江山令。
眼下,时局瞬息万变,弟子们突然之间惶惶而逃。李凌霄还留得下吗?
忽然,他又想到了罗智信提起过的将军府水牢之事,不由暗想:“难道这么一瞬息的光景,李凌霄又来了强援?”当他想到这里,心中凛然一惊。
确如他所想,确实来了强援。但是,是一个连李凌霄都不认识的强援。
只见,从刚才打斗的方向,急急行来两个黑影,一个矮矮的矬子,一个高高大大的壮汉。
此刻,李凌霄也注意到了那边的情形。侧目望去,一眼便认出来,矮矮的黑影是阿克。但是,那个高高大大的黑影,他就不知道是谁了。
此消彼长。天一主持与罗智信斗一个李凌霄,都一时难分胜负,眼下又来了两个强援。天一主持已心生退意。
形势逆转,李凌霄便有了其他想法。刚才,他恨不能赶紧带着完颜哈丹逃离此地,驱毒疗伤。但是,当看到阿克与那高高大大之人过来援手,便想将天一主持和罗智信留下,以此要挟,救出天启大师。
“师弟,今夜就放李凌霄一马,留他一条贱命,容后再取。”心生退意的天一主持,嘴上却不饶人。
“好的,师兄。”罗智信也发现了形势不对。
只见天一主持袍袖鼓荡,一股强劲的掌力向李凌霄前胸袭来。而罗智信同时高高跃起,连环夺命三剑,分刺李凌霄前胸的“天突、紫宫、膻中”三处大穴。这师兄弟二人倒也配合默契,不求有功,只为逼退李凌霄。
两大高手同时袭来,威力自然不可小觑。即便李凌霄武功再高,也不敢轻易硬刚,只能纵起身形,向后躲避。
就在李凌霄躲避之时,天一主持与罗智信急急后退,然后折转身,向阿克他们来的方向奔去。
“阿克,拦下他们。”李凌霄大喊一声。
“好的,公子。”阿克远远答应一声。
只见阿克持刀,脚下发力,直直向天一主持与罗智信杀去。但是,那个高高大大的身影却站定了,没动。
天一主持与罗智信看到阿克杀来,毫不犹豫,一同出招,拳剑并用,直来直去袭向阿克的前胸,并无任何花哨而言。这便苦了阿克。他并不知道这二人的武功深浅,只是按照李凌霄的吩咐,拦下这二人。故而,他没有躲避,而是挥刀硬刚。却不成想,他硬生生地挨了天一主持隔空一掌,身子立时向后倒飞了出去。
一招得手,天一主持与罗智信也不恋战,直直向那个高高大大的黑影杀去。这时候,那个黑影动了,手里竟拿着一根哨棒,大吼一声,向着天一主持他们冲了过去。此时,罗智信冲在天一主持的前面,看到哨棒砸了过来。他身子一侧,躲过了哨棒,手中青锋剑斜刺那黑影的肩头。那黑影也不含糊,身形一矮,躲过剑锋,手中哨棒横扫罗智信的腰部。罗智信手腕一翻,人在空中,一个回头望月,宝剑一立,挡下了哨棒。与此同时,罗智信借着哨棒之力,向后跃去。就在此时,天一主持也赶到了,一掌拍向那黑影的后背。那黑影猝不及防,身中一掌,向前一个踉跄,一时手忙脚乱。趁你乱,跟你算。天一主持一招得手,便想再补一掌,结果了这个黑影的性命。他痛恨这两人前来援手,坏了他的大事。
就在他第二掌未发之时,一个矮小的身影猛然窜了过来,就地一滚,挥刀便砍向他的双脚。他赶忙撤招。定睛一看,原来是刚被自己一掌击飞的那个矬子。他心中又是一惊,刚才一掌的力道他自己知道,可开碑碎石。一般武者挨了他一掌,非死即伤。但是,这个矬子怎么回事?就跟没事人一样,竟然反过来偷袭。
他心思百转,知道这二人也是硬茬儿,便不再恋战。然后,再次朝着阿克一掌拍出。阿克吸取了刚才吃亏的教训,没有硬刚,而是就地一滚,躲了过去。就在阿克一侧身躲避之际,天一主持猛然冲了过去,与罗智信齐齐向白马寺落荒而去。
这一番打斗,不过电光火石的瞬间。当李凌霄赶过来的时候,天一主持与罗智信已经跑远了。李凌霄有心继续追赶,但是借着熹微的月光,他发现阿克的嘴边有殷殷血迹,便放弃了继续追赶的念头。
“阿克,你受伤了?”
“公子,没事。是我轻敌了,挨了那贼和尚一掌。”阿克笑着说道,而嘴角的鲜血却流了下来。这笑容便显得凄惨了些许。
“我给你把下脉。”李凌霄说着,伸手抓住阿克的手腕。
片刻之后,他拿开了手说道:“好在天一和尚力衰,否则,你必被打成内伤。”
李凌霄说得不错。天一主持的掌力全靠内力催动。刚才与李凌霄一番打斗,内力损耗不少。而刚才击向阿克那一掌,是在奔逃之际,又仓促出手,故而掌力大打折扣。
这时,那个高高大大的黑影走了过来。
“你们是谁?”那人瓮声瓮气地问。
李凌霄借着月光,发现这是一个身高将近七尺的汉子,比自己还要高上半头。看身形,膀大腰圆,长胳膊长腿,典型一个车轴汉子。
“阿克,这是谁?”李凌霄没有回答这个车轴汉子,而是问阿克。
“公子,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刚才,我与那些贼和尚打斗之时,他猛然就掺和进来,帮我打跑了那些贼和尚。”阿克说着,扭头看向这个车轴汉子。
“这位壮士,你是谁?”李凌霄一脸懵,客气地反问。
“我问你呢。你还没回答我,怎么反过来问我?”那车轴汉子瓮声瓮气地说着,语气里颇为不满。
“这位英雄,在下李凌霄。这是我兄弟阿克。”念在人家仗义出手相帮,李凌霄客气地答道。
“这就对了嘛。俺叫张琼。”那车轴汉子一笑,自我介绍。
“原来是张英雄。不知张英雄为何要帮我们?”李凌霄拱手问道。
“俺早就看这些白马寺的秃驴不顺眼了。刚才,看他们以多打少,反正闲来无事,就搭把手了。”张琼憨憨笑着说道。
“哦,原来张英雄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李某在此谢过了。”李凌霄再次抱拳拱手。
“也不是俺拔刀相助。就是看这些秃驴不顺眼,早就想打他们一顿了。今晚也凑巧了。你不必谢俺。”
李凌霄听出来了,这是一个直性汉子。
“张英雄,今夜大恩,容日后再报。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我们各自离去吧。”
李凌霄还担心着完颜哈丹。更何况,这里距离白马寺很近,如果天一主持与罗智信重新带人再杀过来,麻烦就大了。
“俺没有住的地方。你们住哪里?俺跟你们一起住下,行不?”张琼竟然提出这么一个要求。
李凌霄一时诧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深更半夜的,难道张琼一个人在外面游荡?难道真是闲来没事?这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虽有疑问,但此地不可久留,先行离开再说。
“张英雄,我们住地离此尚远,你可愿随我们去吗?”李凌霄如实说道。
“远怕啥,能有个住的地儿就行。走吧。”张琼丝毫不见外,憨憨笑着回道。
“我那边还有一个弟兄受伤了,我去带他一起离开。”
“公子,哈丹受伤了?”阿克听李凌霄说颜哈丹受伤了,便急问。
“应该是中毒了。这里不是说话所在。走,背着完颜哈丹先回离人巷再说。”李凌霄果断说道。
借着月色,张琼背着完颜哈丹,四个人急急向离人巷而去。
本来阿克执意要背着昏迷的完颜哈丹,李凌霄不允,说他刚刚挨了一掌,不可勉强用力。于是,李凌霄弯腰要背起来。张琼说,这么一个小鸡崽儿,放俺背上就像背个布口袋。他二话不说,抄起完颜哈丹就背了起来。还开玩笑说:背着这个小鸡崽儿,不能要住的钱,还要免费管饭。李凌霄无奈地笑了笑,便任由张琼背着了。
在回离人巷的路上,李凌霄了解到:张琼是邯郸大名人士,年仅十八岁。刚才在夜色里,根本看不清楚他的面容。见他人高马大,再加之说话瓮声瓮气,本能地以为是一个车轴汉子。现在才知,原来是个比自己还要小上四岁的年轻人。
路上这一聊才知道,原来张琼是来投奔天启大师的。
张琼说,他自幼拜在“响堂山棍王”乔脉门下习武。听闻石敬瑭反唐,乔脉便让张琼下山,到洛阳从军,为国效力,搏一个前程。两年前,乔脉与天启大师有过一面之缘,知道天启大师在洛阳白马寺德高望重,且朝廷更是非常倚重。于是,乔脉便写了一封信函,将张琼推荐给天启大师,希望天启大师向军中推荐张琼。
李凌霄心想:看来这位“响堂山棍王”并不知天启大师的遭遇。
今日暮落时分,张琼拿着信函找到了白马寺。但是,刚刚拿出信函,自报上家门,便被白马寺执事僧一顿奚落。说天启和尚已经圆寂,攀高枝来晚了,让他赶紧滚蛋。张琼人生地不熟,不知应该去哪里落脚,便央求执事僧,在白马寺暂借宿一晚。那执事僧坚决不允,被缠烦了,便斥责他污了佛门圣地,要乱棍赶走。
年轻人都有火性。张琼听那执事僧一再爆粗口,就一拳打过去。那执事僧没有防备,被张琼一拳打倒。这就惹了祸端。执事僧喊来几个武僧,与张琼打了起来。
初出茅庐不怕虎。张琼并无惧意,便跟那些武僧打在一起。双拳难敌四手。十几个回合,他就被打趴下了。那些人不但把乔脉的信函撕毁,还用棍子将他叉起来,直接扔到了庙门外。
他虽义愤填胸,但并不是莽撞之徒,明白“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便骂骂咧咧地离开了。离开之后,越想越憋屈。本就是年轻气盛的年纪,受不得这般窝囊气,打算想办法扳回这个面子。于是,他便没有走远,在附近找了一个破房子避寒。
连年战火不熄,洛阳又是兵家必争之地,附近的断壁残垣比比皆是,荒废的房屋随处可见。
由于连日赶路劳顿,躺倒之后,张琼还没有想到扳回面子的法子,便睡着了。直到半夜,被外面的打斗之声吵醒。他避寒的地方,恰就在阿克与那些僧众缠斗的附近。
他一骨碌爬起来,出来一看,发现三十多个和尚在打一个小矬个子。看到和尚他便来气,不问三七二十一,提着哨棒直接参战,帮着阿克打跑了那些和尚。
张琼简单叙述了自己的经过,反过来又问李凌霄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与那些和尚打斗?
短暂接触,李凌霄发现张琼是一个心智淳朴、秉性纯良的年轻人。虽脾气暴躁了些,但不是鲁莽之辈,心里便有些喜欢。于是,如实告诉张琼,自己是天启大师的朋友,为了搭救天启大师而来。
“天启大师怎么了?俺师父说,那是一代高僧,让俺要无比敬重。大师到底怎么了?”张琼着急地问道。
李凌霄就将前因后果简单叙述了一遍。
“不行,俺要回去,杀进白马寺,救出天启大师。俺师傅说,大师是大德高僧,受世人敬仰。这样的高僧,绝不能被小人迫害。俺师傅还说,有机会了让大师指点一下俺的武功呢。”张琼急吼吼说着,一激动,差点把完颜哈丹从背上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