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郑城的秋雾带着寒意,钻进守将府的窗缝。刘邦披着厚重的狐裘,却仍觉得脊背发凉——案上摊着的军报墨迹未干,“江州失守”“阳平关易主”“韩信遣使赴洛阳”几个字像淬了毒的针,扎得他眼底充血。昨夜巡营时,他听见士兵们在篝火旁私语,说巴蜀的汉军正在阳平关晒甲胄,刀光映红了半边天,那声音里的恐惧,比寒风更让他心惊。
“都给朕说说!现在该怎么办!”刘邦猛地一拍案几,青铜酒樽滚落在地,酒液溅湿了铺在地上的汉中舆图,晕开一片深色的水渍。帐内的将领们垂首而立,没人敢接话——自成都、江州相继失守后,军中早已没了往日的锐气,连最勇猛的偏将都开始偷偷收拾细软,琢磨着城破后往哪逃。
一、紧急军议,弃守外围
“陛下,臣有话说。”帐外传来沉稳的声音,张良披着素色长衫走进来,手里还握着一卷竹简。他是少数几个仍愿为刘邦出谋划策的谋士,虽面色憔悴,眼神却依旧清明。
刘邦像抓住救命稻草般起身:“子房快说!你有什么办法退敌?”
张良展开竹简,上面是他连夜绘制的汉中布防图,边境的几处据点被圈上了红圈:“陛下,如今韩信据巴蜀,天宇屯洛阳,南北夹击之势已成。我军在边境的三万守军分散各处,粮草补给困难,与其被汉军逐个击破,不如尽数撤回——收缩兵力,死守南郑主城,方有一线生机。”
“撤回来?”樊哙(此时尚未归降,仍属刘邦麾下)猛地抬头,他驻守的陈仓道是边境重镇,闻言急道,“陈仓道地势险要,臣能守住!若撤回,岂不是把门户拱手让人?”
“守住又能如何?”张良反问,“陈仓道的粮草只能支用十日,汉军若围而不攻,弟兄们难道喝西北风?再说,天宇的中路军已出函谷关,不出半月就到陈仓,到时候腹背受敌,三万弟兄怕是一个都回不来。”
帐内一片沉默,将领们都明白张良说的是实情。边境的守军早已断了补给,有的甚至开始吃树皮,与其白白耗死,不如撤回主城集中力量。
刘邦咬着牙,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撤!传朕令,陈仓、祁山、武关的守军,三日内必须撤回南郑!违令者,斩!”
樊哙还想争辩,却被刘邦狠狠瞪了一眼:“樊哙!你想让弟兄们都死在外面?”樊哙喉头滚动,终究垂首应道:“臣……遵令。”
二、斩杀倡战,稳定军心
军议刚散,就有个年轻将领闯进来,跪在帐前哭喊:“陛下!不能撤啊!末将愿率本部兵马,主动出击阳平关,杀韩信一个措手不及!”
刘邦看着他,忽然想起自己年轻时的模样——那时他也总想着“置之死地而后生”,可如今才明白,有些死地,闯进去就再也活不成了。他没说话,只是拔出腰间的佩剑,寒光一闪,那将领的人头已滚落在地。
鲜血溅在帐内的青砖上,将领们吓得脸色惨白,纷纷跪地:“陛下息怒!”
刘邦提着滴血的剑,声音嘶哑:“谁再敢言‘主动出击’,这就是下场!”他知道,此刻军心浮动,必须用铁腕震慑,“南郑城墙高十丈,护城河深三丈,粮草虽不足,撑三个月总有把握!等诸侯援军一到,咱们再里外夹击,定能反败为胜!”
这话半真半假——他派去联络诸侯的使者,至今没一个回来。但此刻,他必须给士兵们一个念想,哪怕是假的。
果然,见刘邦动了真怒,又许下“援军”的承诺,帐内的恐慌渐渐压了下去。有将领起身道:“陛下英明!末将愿死守南门!”“臣愿率军修补城墙!”
刘邦点点头,对张良道:“子房,你带人清点府库,把能找到的粮草、箭矢都集中起来。再让人去城里搜刮,不管是百姓还是士族,有粮的交粮,有兵器的交兵器——城破了,谁都没好下场!”
张良迟疑片刻,终究应道:“臣遵令。”他知道“搜刮”二字意味着什么,但事到如今,也只能饮鸩止渴。
三、暗中备战,殊死一搏
南郑城的百姓很快就感受到了“搜刮”的滋味。士兵们挨家挨户砸门,翻箱倒柜寻找粮食,连老人藏在炕洞里的半袋谷子都被搜走。有百姓反抗,被当场砍杀在街头,鲜血染红了青石板路。
“陛下,百姓们快反了!”亲卫慌张来报,“城西的百姓聚在城隍庙,说要跟汉军里应外合,打开城门!”
刘邦正在城楼上督工,闻言冷笑一声:“反?他们敢!传朕令,把带头的抓起来,枭首示众!再贴告示,说谁敢通敌,诛灭三族!”
他转身看向城外,边境撤回的士兵正陆续进城,个个面黄肌瘦,甲胄破烂,与城里的守军混在一起,更显狼狈。但刘邦眼中却燃起一丝狠劲——十万残兵,背水一战,未必没有胜算。
“把城里的铁匠都抓起来,”刘邦对军需官下令,“日夜赶造箭羽、滚木,城墙上的弩机都给朕修好!再把民房的门板拆下来,加固城墙!”
夜幕降临时,南郑城一片死寂。百姓们紧闭门窗,不敢点灯,只有城墙上的火把明明灭灭,映着士兵们麻木的脸。刘邦独自站在城楼最高处,望着西南方向——那里是阳平关的方向,据说韩信的军队就在那里,像一头等待猎物的狼。
“陛下,张良先生求见。”
刘邦回头,只见张良捧着一本账册走来,脸色凝重:“陛下,府库清点完了,存粮只剩两万石,箭矢不足八万支,连滚木都凑不齐三千根……”
刘邦接过账册,上面的数字刺得他眼睛生疼。他忽然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够了……够打一场硬仗了。”他把账册扔到地上,“告诉弟兄们,城破之日,朕与他们同死!”
张良望着他疯狂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他知道,刘邦说的“同死”,不过是自我安慰的谎言——昨夜他亲眼看见,刘邦让人在寝宫后墙挖了条密道,通往城外的深山。
夜色渐深,南郑城的轮廓在月光下像一头困兽。城墙上的士兵抱着戈矛打盹,梦里或许还在想着家乡的妻儿;百姓们在黑暗中祈祷,不知天亮后等待他们的是生还是死;而刘邦,站在城楼的阴影里,望着远方的烽火台,等待着那场注定无法避免的决战。
他不知道,此时的阳平关,韩信正对着舆图冷笑;洛阳的未央宫,天宇已点齐了中路军。一张无形的网,正在缓缓收紧,将这座孤城,连同他最后的挣扎,牢牢困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