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搬家后的第七天,
门口出现了第一个快递。
没有发件人,没有物流信息。
只有一个用黑色胶带缠得严严实实的纸箱。
他搬进新公寓时,明明更改了所有地址。
这个快递却准确地出现在他的新家门口。
纸箱很轻。
摇晃时,里面传来沙沙的摩擦声。
他最终没有拆开。
而是将它扔进了楼道垃圾桶。
第二天清晨。
一模一样的纸箱又出现在门口。
黑色胶带缠绕的方式都相同。
就连胶带边缘微微翘起的弧度都似曾相识!
这一次,他把它带进了屋里。
用剪刀仔细划开了胶带。
里面是一叠照片。
照片上的人,是他自己。
可背景全是他从未去过的地方——
荒废的游乐园摩天轮上,他对着镜头微笑!
深夜无人的地铁隧道里,他蹲在轨道旁!
医院停尸间的金属抽屉前,他正拉开其中一个!
照片背面都有日期。
最早的一张,竟然是二十年前的今天。
那时他才七岁。
可照片上的“他”,分明是成年后的模样!
秦昭的手开始发抖。
照片从指缝间滑落,散了一地。
每一张照片里,“他”都穿着同一件深灰色衬衫。
那件衬衫,此刻正挂在他的衣柜里。
第三天的快递来得更早。
凌晨四点,他就听到了门外的摩擦声。
这一次,纸箱里是一本日记。
日记的笔迹和他的一模一样。
可记录的全是陌生的事——
“三月十五日,终于完成了第一个。
她的尖叫声像断了弦的提琴。”
“五月三日,老城区那栋红砖房的地下室比想象中潮湿。
不过,防腐工作做得很完美。”
“七月二十一日,他们开始怀疑了。
但证据早已跟着那场大火消失了。”
日记的最后一页,是昨天的日期:
“新公寓的隔音很好。
隔壁的女人每晚十点准时洗澡。
她的头发很长,像黑色的水草。”
秦昭猛地抬头!
隔壁的确住着一个长发的女人!
他昨晚还听到过哗哗的水声!
可这些事,他从未做过!
这些字,他从未写过!
第四天,他没有出门。
他守在猫眼前,从清晨到日暮。
晚上九点五十九分。
楼道灯忽然熄灭。
十点整。
那个纸箱凭空出现在门口的地垫上。
这一次,纸箱是温热的。
像刚被什么人抱在怀里很久。
他颤抖着拆开。
里面是一件深灰色衬衫。
领口处,有一块深褐色的污渍。
他冲进卧室,打开衣柜。
那件挂在最里面的灰色衬衫——
领口上,竟然也有一块一模一样的污渍!
位置、形状、深浅,分毫不差!
秦昭疯了似的把新衬衫扔出窗外。
可第二天醒来时。
那件衬衫正整整齐齐叠在他的枕边。
第五天,纸箱里是一把钥匙。
黄铜质地,齿痕复杂。
钥匙上贴着小标签:
“丽景苑7栋304”。
那是他十年前租过的第一个公寓。
可那把钥匙,明明早在他搬离时就还给了房东!
第六天,纸箱里只有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一行字:
“你什么时候才会醒来?”
字迹是他的。
墨迹未干。
第七天,秦昭决定不拆开任何东西。
他把新出现的纸箱原封不动地塞进储物间。
用三把锁锁住了储物间的门。
深夜,他被滴水声吵醒。
嘀嗒。
嘀嗒。
嘀嗒。
声音来自储物间。
他握着棒球棍,缓缓拧开锁。
推开门的那一瞬——
储物间里堆满了未拆封的黑色纸箱!
足足有十几个!
它们像黑色的墓碑,整齐地排列着。
最上面的那个纸箱正在渗血。
鲜红的液体顺着箱角滴落。
在地板上积成一滩小小的血泊。
纸箱的侧面,慢慢浮现出一行血字:
“拆开我,否则她会死。”
秦昭冲向隔壁,疯狂敲打女人的房门。
无人应答。
门缝下,缓缓漫出暗红色的液体。
他用肩膀撞开了门。
浴室里,花洒还开着。
热水冲刷着浴缸。
浴缸里空空如也。
可镜子上用血写着:
“你来得太晚了。
就像上次一样。”
秦昭瘫倒在地。
上一次?
什么上一次?
手机在这时响起。
屏幕上显示着一条新信息:
“回你的房间。
拆开所有箱子。
否则下一个就是你自己。”
他连滚爬爬地回到自己公寓。
用剪刀疯狂地划开每一个纸箱。
第一个箱子里,是那女人的长发。
发梢还沾着湿润的水珠。
第二个箱子里,是十根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
指甲修剪得很整齐。
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每一个箱子里,都是身体的不同部分。
全都属于那个隔壁的女人。
最后一个箱子,最大,也最重。
秦昭颤抖着划开胶带。
掀开箱盖的瞬间——
他看见了自己的脸!
箱子里躺着的,是他自己!
双目圆睁,面色青白!
脖子上有一圈深深的紫色勒痕!
“不——!”
秦昭尖叫着后退,跌坐在地。
可箱子里的“他”突然睁开了眼睛!
嘴角慢慢向上咧开,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你终于发现了。”
箱子里的“他”开口说道,声音和秦昭的一模一样。
“我不是你杀的第一个人。
也不是最后一个。
但我是最特别的一个——
因为我是你。”
秦昭想要逃跑,可双腿像灌了铅。
他眼睁睁看着箱子里的“自己”爬了出来。
动作僵硬,像提线木偶。
“这些年,你一直把我分割成这么多份。”
另一个他指着满地的纸箱,轻声说:
“你的恐惧,装一箱。
你的罪恶,装一箱。
你的记忆,装一箱。
你的良知,装一箱。”
“你一层层把自己包裹起来。
用黑色胶带缠紧。
然后假装这些快递从未送达。”
另一个秦昭一步步走近。
冰凉的手抚上他的脸颊。
“但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吗?”
另一个他凑到秦昭耳边,低声说:
“你根本不是秦昭。
你只是他分裂出来的,最胆小、最懦弱的那一部分。
你以为的‘生活’,不过是真正秦昭制造的囚笼。
你所谓的‘记忆’,全是他为你编写的剧本。”
秦昭的脑海里,突然炸开无数碎片——
深夜的地下停车场,他握着方向盘,脚下猛踩油门!
女人的身体被撞飞,重重落在挡风玻璃上!
他冷静地下车,用扳手砸碎了她的颅骨!
然后是分割、装袋、抛弃……
一个,又一个,又一个……
“不!那些是你做的!”秦昭嘶吼着。
“是吗?”另一个他笑了,“看看你的手。”
秦昭低头。
自己的双手,不知何时已沾满黏稠的血浆。
指甲缝里塞着暗红色的肉屑。
“这些年,你一直以为自己在逃离什么。
逃离那些‘莫名出现’的快递。
逃离‘似曾相识’的恐惧。”
另一个他轻轻拥住秦昭,像拥抱一面镜子:
“其实你只是在逃离你自己。
现在,游戏结束了。
该回家了。”
秦昭感到一阵剧痛从胸口传来。
他低头看去——
另一个他的手,已经插进了他的胸腔。
正握着一颗跳动的心脏。
“别怕。”
另一个他温柔地说:
“这不是死亡。
这只是……
签收。”
秦昭的意识开始模糊。
最后的视野里,他看见另一个自己正慢慢融化。
像蜡像般滴落,流淌进他的七窍。
第二天清晨。
阳光照进公寓。
秦昭从地板上醒来。
身边散落着十几个拆开的纸箱。
箱子里空空如也,只有一些碎纸屑。
他站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
脖子发出咔哒的脆响。
手机响起,是同事发来的消息:
“秦医生,今天有三台手术,别迟到。”
他回复了一个微笑表情。
走进浴室,开始洗漱。
镜子里,他的眼神平静如水。
嘴角却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出门前,他瞥了一眼角落。
那里堆着十几个空纸箱。
黑色胶带在晨光中泛着微光。
他轻轻关上门。
楼道里,传来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而对门的房门口。
不知何时,又出现了一个新的快递。
用黑色胶带,缠得严严实实。
纸箱微微颤动着。
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正准备破箱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