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山风撞在穆陵关关楼的青铜铎上,叮当作响如催征的碎鼓。
于禁立在箭楼之巅,手按腰间宝剑,心情沉重。
下邳兵败的惨状,如寒潭映影般在他心头挥之不去。
三万曹军,大阵没有困死赵剑,大火竟也没有将其烧死。
两次必死之地,竟然天生异象,难道赵剑真是天人下凡?
此番受命驻守穆陵关,正是因曹操担忧泰山郡为臧霸所趁。
下邳之战,贝丘之战,广陵之战,臧霸兵马一直在琅琊未动。
琅琊无战事,三路兵马来袭,雁门军在三地兵马并不很足,而赵剑为什么不动用臧霸军团?
戏志才的提醒,曹操不得不防!
可连日来,臧霸兵马攻势虽打得声势浩大,云梯架了一批又一批,擂鼓声震得山摇地动,但于禁总觉得哪里不对。
“将军,臧霸又率军攻城了!”亲卫的禀报打断了他的思绪。
于禁俯身望去,关外,臧霸兵马阵旗如林,士卒呐喊声震天,可攻城士卒是畏畏缩缩,没有凶悍的冲杀。
他眉头紧锁,望着远处军阵里的“臧霸”,指尖在城砖上轻轻敲击:“不对劲,这绝非臧宣高的用兵之道。”
于禁知道臧霸虽出身草莽,却悍勇善战,攻城向来悍不畏死。
可如今这般雷声大、雨点小的攻势,更像是在刻意拖延时间。
“难道……是声东击西?”一个念头猛地窜入脑海,兵不厌诈,他心头不由一紧。
“来人!”于禁转身,语气凝重如铁,“再派三批斥候,分赴安丘、昌邑、费县一线,务必探查清楚有无异动!”
传令兵领命而去,于禁再次望向关外。
山风更烈了,吹得他的战袍猎猎作响,关楼外的烽火台静静矗立,如同一尊尊沉默的哨兵。
他知道,面对雁门军不能掉以轻心,赵剑那天马行空的手段,随时可能拍出致命一击。
穆陵关不能丢失,否则泰山郡不保。
至今,他已接连派出二十批斥候,可与琅琊国的边境线上风平浪静。
这种平静,让于禁的不安愈发强烈!
臧霸兵马攻城的“懈怠”劲,应该是在给自己搞障眼法,随后便是雷霆万钧的一击。
“传令全军,加强戒备,夜间轮值加倍,弓弩手枕戈待旦!”于禁沉声道,目光扫过关墙上严阵以待的士卒,“告诉弟兄们,夜里,谁也不许合眼。”
关外的呐喊声渐渐平息,暮色四合,穆陵关如一头蛰伏的巨兽,在沉沉夜色中绷紧了神经。
于禁知道,有一场看不见的暗战,早已在泰山郡的群山之间悄然拉开了序幕。
但他不知道会在哪里发生?这是让他最担心,最焦虑的地方。
臧霸突袭奉高,于禁据守穆陵关之际,张辽正率领一千兵马,执行突袭钜平县的路上。
钜平是泰山郡西接兖州的唯一门户,也是曹军从兖州向泰山郡转运粮草、援兵的必经之路。
此时曹操主力被吕布牵制在兖州腹地,根本无力分兵支援泰山,一旦钜平被占,泰山郡的曹军就会彻底失去后勤补给,陷入“无粮无援”的绝境。
更关键的是,钜平地处平原与山地过渡带,曹军撤退时只能走这条官道,控制钜平等于卡住了他们撤回兖州的咽喉。
暮色四合,残阳的余晖正一点点被泰山山脉的浓墨吞噬。
淄水西岸的山间小道蜿蜒如蛇,尽头便是黑风口。
黑风口两侧峭壁如刀削斧劈,中间仅容三骑并行,道旁怪石嶙峋,乱草没膝,风穿隘口时发出呜咽般的呼啸,惊得林鸟扑棱棱乱飞。
张辽勒住战马,披风被山风扯得猎猎作响。他抬手抹去脸上的尘土,锐利的目光扫过隘口两侧的峭壁,眉头微蹙。
身后,一千雁门军将士偃旗息鼓,战马裹着蹄布,连呼吸都刻意放轻,唯有甲胄偶尔碰撞的脆响,在寂静的山谷里格外清晰。
“将军,斥候回报,黑风口内未见有兵马,只有樵夫留下的枯枝败叶。”副将低声禀报,手中紧握着环首刀。
张辽沉吟片刻,指尖轻叩着马鞍上的铜鞮:“曹操素来狡诈,此地乃西进钜平的必经之路,断无空虚之理。
传令下去,前军五百轻骑,衔枚疾进,后军五百步卒,紧随其后,若遇伏击,以三声号角为号,全军突围!”
军令传下,前军轻骑翻身下马,牵着缰绳,猫着腰摸向黑风口。马蹄踏在碎石上,只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就在前军先锋堪堪踏入隘口深处时——
“咻——!”
一支狼牙箭破空而来,精准地钉在先锋骑兵的头盔上!
几乎是同时,两侧峭壁上骤然响起震天的梆子声!无数火把猛地亮起,将黑风口照得亮如白昼。
曹军伏兵如潮水般从岩石后、灌木丛里涌出,滚石檑木齐下,砸得雁门军骑兵人仰马翻,惨叫声此起彼伏。
“不好!有埋伏!”张辽双目圆睁厉声怒吼,“鸣号!突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