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昭冷哼一声,心中杀意翻腾,恨不得立刻了结了这背信弃义的小子。
他本就因断臂之仇满心戾气,这少年的背叛更是火上浇油,让他恨不得嗜其血、啖其肉。
可他转念一想,自己初来乍到,对云澜城的势力分布、人情世故一无所知,身边连个可用之人都没有。
留着这少年,或许还能打探消息、奔走办事,暂且留他一条性命,若他再敢耍花样,再杀不迟。
田昭抵在少年脖颈上的匕首微微松开些许,却依旧带着刺骨的寒意,语气冷冽如冰:“我留你一条命,但你得乖乖听话。
凡事听我吩咐,若有半分违抗,或是敢泄露我的行踪,我定让你死无全尸。”
少年如蒙大赦,连忙连连磕头,额头磕得地面“咚咚”作响,语气急切:“谢谢大爷!谢谢大爷饶命!您尽管吩咐,小的万死不辞,绝不敢有半分违抗!”
“我伤势未愈,绝不能轻易露面,免得引人注意。”
田昭沉声道,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先给我找一个隐蔽安全的藏身之处,偏僻无人,不易被人发现;
再想办法请个可靠的郎中过来——切记,万不可走漏半分风声。
若有差池,我第一个取你性命。”
他指尖扣着匕首柄,刃尖仍贴着少年颈侧,寒芒映得少年眼底满是惊惧。
少年浑身打颤,连呼吸都不敢重半分,忙不迭点头如捣蒜:“好!好!小的这就去办!
城里距离此处三里外有座废弃山神庙,荒草丛生,蛛网满梁,平日里连樵夫都懒得多看一眼,最是隐蔽安全。”
他咽了口唾沫,视线死死黏着颈间的匕首,声音发颤却不敢停顿,“郎中的话,城西贫民窟深处住着位老大夫,姓陈,性子谨严,从不多管闲事,只要银钱给足,定然不会追问缘由。”
田昭眉峰微蹙,伤口的钝痛顺着骨缝蔓延,却丝毫不减眼底的厉色:“另外,备一匹马,要脚力健硕、毛色暗沉的黑马,越不起眼越好,越快办妥越好。”
“马的事您尽管放心!”
少年像是抓住了活命的契机,忙拍着胸脯保证,语气里掺着急切的讨好,“城外马厩的老王头,我跟他相熟。
他那儿收着几匹草原过来的野种马,虽性子烈了些,却脚程极快,耐力也足,我这就去说合,定给您挑匹最拔尖的来。”
话音未落,田昭手腕微沉,匕首又往少年脖颈贴紧半分,冰凉的刃口已擦出细浅的血痕。
他眼神凌厉如鹰隼,字句带着彻骨的威慑:“记住,别耍任何花样,此前你背叛我的账尚未清算。
此番再敢有二心,我保证,你与你那病榻上的老母,今夜便会暴毙街头,无人收尸。”
少年吓得浑身一僵,血色瞬间从脸上褪得一干二净,嘴唇哆嗦着,连话都说不连贯:“不……不敢!小的绝不敢再犯!
您放心,郎中和马,小的定然妥妥当当送到,绝不敢误事!
只是……只是办这些事,需得不少银子,小的手头实在……”
田昭眼底无半分迟疑,抬手从怀中暗袋里摸出一叠银票,指尖用力,银票带着风砸在少年面前的青砖上,发出轻响:“银子管够,只要你办事利落,事后另有重赏;若敢私吞或拖延,后果你清楚。”
少年瞥见银票上的数额,眼睛骤然亮了,先前的惊惧散去大半,只剩急切的狂喜。
忙双膝跪地去捡,连连磕头:“大爷放心!小的必定全力以赴,片刻不敢耽搁!”
说完,他攥着银票连滚带爬地站起身,脚步踉跄着往巷口冲,衣摆被砖缝勾住都顾不得拉扯,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生怕田昭下一刻便改了主意。
田昭立在原地,望着少年仓皇逃窜的背影,缓缓收回匕首,指腹摩挲着刃上的凉意,眼底翻涌着冷冽的寒波。
巷口的风卷着尘土掠过,掀起他染血的衣袍,伤口的痛感愈发清晰。
他何尝不知这少年趋利避害,未必真心臣服,可眼下他重伤在身,追兵环伺,只能赌这一次了。
下一秒,田昭踉跄着闯入一间废弃的土坯房,反手带上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旧木门。
门板上布满裂痕,糊着的旧纸早已风化剥落,只余下几缕残破的纸絮在风里轻轻颤动。
屋内弥漫着浓重的霉味与尘土气息,混杂着墙角枯草腐烂的腥气,呛得人鼻腔发紧。
唯有一束斜斜的阳光从屋顶的破洞穿透而入,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斑,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万千尘埃,它们在光柱里无序地翻滚,恰似他此刻纷乱的心境。
田昭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土墙,墙体的寒意顺着衣衫渗入肌肤,与左臂伤口的灼痛形成诡异的交织。
他缓缓闭上眼,睫毛上沾着的尘土簌簌滑落,脑海中却翻涌着无尽的惊涛骇浪。
萧无漾手持火器的冷冽身影、弹药穿透臂膀时的滚烫痛感,一幕幕反复回放。
滔天的恨意如同燎原之火,顺着血管蔓延至四肢百骸,比伤口的剧痛更甚数倍,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
“萧无漾……”
他低声呢喃,声音嘶哑如裂帛,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老茧,硬生生掐出几道血痕。
殷红的血珠顺着指缝渗出,滴落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晕开一小片暗痕,“等我伤愈,便是你的死期。”
他比谁都清楚,云澜城是藏污纳垢之地,他在这里的日子绝不会安稳。
可他别无选择,唯有活下去,养好伤,日后才能找到复仇的机会。
果然应了“有钱能使鬼推磨”的老话,那背叛过他的少年没过半个时辰,便领着一位郎中匆匆赶来。
老郎中约莫六旬年纪,须发半白,背着一个沉甸甸的药箱。
刚踏入破屋,目光触及田昭左臂的伤口时,原本浑浊的眼睛骤然一缩,惊得后退半步:“这……这伤口怎会如此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