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眼前是一片低矮破败的贫民窟,土坯房歪歪扭扭,屋顶铺着破旧的茅草,许多房屋的墙壁已然坍塌,露出里面的黄土。
地面坑坑洼洼,污水横流,散发着刺鼻的腥臭味,垃圾遍地堆积,苍蝇蚊虫嗡嗡作响,四处飞舞。
几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孩子在泥泞中打滚嬉闹,身上沾满污垢,眼神麻木空洞,看不到丝毫孩童的天真烂漫。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杂着污水、腐烂物的恶臭,呛得人几乎窒息。
“爷,您先在这儿等一会儿,我去给您找件合身的衣服换上,再带您去个安全的地方落脚,避开巡逻的士兵。”
少年说完,便转身快步钻进狭窄的小巷深处,身影很快消失在破败的房屋之间。
田昭扶着一堵破旧的土墙,缓缓站起身,靠在墙上,闭上眼,心中五味杂陈,翻江倒海。
这两年,他虽被发配至蛮荒之地,却也凭借太子身份,在属地内锦衣玉食、前呼后拥,从未受过半分委屈。
如今却落得这般狼狈不堪、寄人篱下的境地,连进城都要钻狗洞,藏身于这污秽不堪的贫民窟中。
一股滔天恨意再次涌上心头,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吞噬。
“萧无漾……”
他低声呢喃,声音嘶哑,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道血痕,“今日之辱,他日我必百倍奉还!
我定要你身败名裂,受尽折磨,为我的断臂,为我所受的一切屈辱,付出惨痛代价!”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夹杂着士兵的呵斥声,显然是巡逻的士兵正在贫民窟附近搜查,脚步声越来越近,眼看就要到这片区域。
田昭心中一紧,立刻收敛心神,快步站起身,矮着身子躲到一间破屋的断墙后面,屏住呼吸,握紧腰间的短剑,眼神警惕地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马蹄声与呵斥声愈发逼近,田昭刚躲好身形,就见方才带路的少年竟领着几个身着银色甲胄的南楚士兵快步走来。
甲胄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少年嘴里还高声嚷嚷着:“官爷,快!人就在这儿!我刚才亲眼看着他钻进来的,绝对跑不远!”
田昭心头一凛,瞬间明白过来——这少年竟是个两头通吃的“双头蛇”。
一边骗取他的偷渡费,一边转头就将他卖给官府领赏,心肠如此歹毒!
“混蛋!”
田昭低喝一声,眼中杀意暴涨,强忍左臂伤口撕裂般的剧痛,转身就往贫民窟深处错综复杂的窄巷钻去。
他如今只剩右臂可用,行动本就不便,伤口的剧痛更是让他身形踉跄,每走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之上。
可生死关头,也顾不上疼痛,凭着过人的反应力与对地形的快速判断,专挑那些低矮房屋间的狭窄缝隙、破败院墙的缺口穿梭,尽可能避开士兵的视线。
“人呢?”
领头的士兵赶到破屋断墙前,见空无一人,当即瞪向身边的少年,语气凶狠,带着怒意。
“妈的,臭小子,又敢骗老子是不是?上次让你带个人,结果跑了,这次还敢耍花样?”
少年吓得脸色发白,双腿发软,结结巴巴地辩解:“不……不关我的事啊官爷!
人……人真的是我刚刚带进来的,他还……还给了我三百两银票呢!绝对没骗您!”
领头的士兵显然不信,伸手就往少年怀里摸去,果然摸出三张银票,展开一看,确是三百两无疑。
他脸色稍缓,却还是抬脚踹了少年一脚,怒骂道:“下次再敢耍花样,看我不打断你的腿!给我搜!仔细搜!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
士兵们立刻分散开来,在贫民窟里四处搜查,脚步声、呵斥声、房屋倒塌的声响此起彼伏,惊得贫民窟的流民纷纷躲藏,一片混乱。
少年缩着脖子,蹲在地上,大气不敢出,浑身瑟瑟发抖,直到士兵们搜了半晌,依旧一无所获,只能骂骂咧咧地收队离去。
少年才松了口气,瘫坐在地上,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脸上满是后怕。
“奇怪,人怎么会不见了?明明就躲在这附近的……”
少年喃喃自语,刚想起身离开,一把冰凉的匕首突然抵在了他的脖颈上。
锋利的刀刃贴着皮肤,寒意直透骨髓,让他瞬间浑身僵硬,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少年缓缓抬头,瞳孔骤缩,就见田昭不知何时竟绕到了他身后,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眼底的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仅剩的右手紧紧握着一把匕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大大大大大爷!饶……饶命啊!”
少年吓得声音都变了调,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浑身抖得如同筛糠。
“我……我也是被逼的啊!那些士兵天天盯着我,逼着我给他们通风报信。
我要是不……不跟他们报信,他们就……就打断我的腿,还会去祸害我老娘啊!我也是没办法才这么做的!”
田昭眼神冰冷如刀,没有丝毫动容,抵在少年脖颈上的匕首又紧了几分。
刀刃划破皮肤,渗出一丝血珠,寒意更甚:“被逼的?拿了我的银子,转头就卖我求赏,这也是被逼的?
若不是我反应快,此刻早已成了刀下亡魂,你倒还有脸说被逼?”
少年吓得浑身发抖,眼泪鼻涕直流,连连磕头求饶,额头重重磕在泥泞的地面上,很快磕出红印:“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啊!我……我也是一时糊涂,鬼迷心窍想拿点赏钱给老娘治病,我再也不敢了!
求您饶我一条狗命,我一定给您做牛做马,报答您的不杀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