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他指的方向，司南看到一棵巨大的梧桐树，鸟窝就挂在树枝分叉的地方，离地面大约七八米。
“那是一窝喜鹊。”
江辰锦又道：“据说只要摸一摸它们，就能和喜欢的人白头偕老呢。”
司南当然不会信他的鬼话。
更何况那边地上铺满了奇形怪状的小石子，要是从树上掉下去，保准摔成残废或者毁容。
见他不为所动的模样，江辰锦委屈地皱了皱眉：“莫非皇婶不想和皇叔白头偕老？”
司南：“……”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冲上去揍江辰锦一顿。这压根不是熊孩子，而是真的一肚子坏水，连心脏都是黑的。
他眯着眼睛，不想给江辰锦好脸色：“我不会爬树。”
江辰锦微笑：“没事，旁边有个梯子。”
这是非要他上树了。司南暗自把江辰锦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一遍，认命搬来梯子。
反正树枝足够粗，大不了他在树上看看风景，等江厌离出来再下去。
他在上面爬，江辰锦动手扶住梯子，乖巧地眨了眨眼睛：“皇婶，你小心些。”
不出司南所料，江辰锦果然提前动了手脚，他刚刚爬到顶，梯子发出咔嚓一声，从中间折断。
好在他一只脚踩住树枝，才没有滚落下去。“天哪。”江辰锦害怕地捂住嘴，看起来像是真心实意为司南担忧的：“皇婶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很好。”
司南忍着满腔的怒火，冷笑着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他不敢做很大的动作，脚踩树枝，双手抱住树干，一动不动地待在树上。
“皇婶你别怕，朕马上找人来救你！”江辰锦说着，飞快地撒脚丫子跑路了。
司南有种预感，这小破孩子压根儿不会回来。
江辰锦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果然是一去不回。时间慢慢流逝，太阳也越来越大，强烈的光线似乎要闪瞎人的眼睛。
江厌离还在寝殿里，也不知道跟太后聊些什么，司南闲得发慌，突然想到树上的喜鹊窝，于是踮起脚尖，伸长脖子看了一眼。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哪是什么喜鹊窝，分明就是蛇窝！里面只有几个破蛋壳和一条通体青色的蛇！
司南虎躯一震，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恨不得立刻把墨锦江辰锦抓来丢进蛇窝里。
十岁心肠就这么歹毒了，长大还得了？！
可惜他现在毫无办法，只能和青蛇大眼瞪小眼。
那蛇吐出信子，身体缓缓挪到窝外，尾巴盘踞在树枝上，似乎是要对司南作出攻击。
僵持好了一会，寝殿的门忽然打开了。终于看到救星，司南差点儿泪奔“殿下！快救我狗命！”
听到声音，江辰锦抬头，望见司南从树上跳了下来。
心头一紧，亦或许是趋于本能，江厌离运起轻功，用最快的速度赶去，伸手想要接住司南。
可意外发生了，司南并没有掉到地上。衣领被树枝挂住，以一个十分滑稽的姿势，被吊在了半空中。
司南：“……”
江厌离：“……”自挂东南枝。
现在这情况，真是尴尬他妈给尴尬开门，尴尬到家了。
沉默片刻，江厌离最终还是用轻功上树，把他抱了下来。
见他一脸自闭，轻笑道：“有胆子上去，没胆子下来？”
司南本来就想要找个地洞钻进去，听到他的笑声，恨不得表演个原地爆炸螺旋升天。
但他很清楚，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是江辰锦。
于是小脸儿一垮，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小皇帝说这儿有个喜鹊窝，摸一摸就能和喜欢的人白头偕老，结果我只看见一窝青蛇。”
末了，还夹着嗓子婊里婊气地补上一句：“皇帝那么乖，肯定不是故意的，殿下千万不要责怪他。”
江辰锦微微挑眉。
不得不说，司南这张梨花带雨的美丽脸庞，配上这副矫揉造作的神情，的确很勾人。
可惜对他没什么用。但司南的话却提醒了他，江辰锦这事做的太过分了。树下的梯子断得太蹊跷，切面整齐，一定是被人从中间切断的。
他低垂着眉眼，想把司南放下来，但司南就像只树袋熊一般挂在他身上不肯下去，还委屈巴巴地说道：“我脚崴了。”
他的脚都没有碰过地，这理由太假。江厌离哼笑道：“你这算是恃宠而骄么？”
“我是殿下的正妃。”司南理直气壮：“稍微娇气一点也不过分吧？”
他愿意撒娇，江厌离也乐得摆出好丈夫的姿态给旁人看。
一路将他抱到宫门口，和来时一样，骑着踏月回府。
得了空，江厌离让人去库房里找了些玉石器物，包装好之后送去丞相府上。
丞相早在昨日就带着一家老小躲回老家，听闻摄政王不仅没生气，还送了许多的贵重的礼品过来，他足足愣了半天。
怀着满腹的疑问，他收拾一番后进京面见江厌离。
进门前，他还特意塞了银子给引路的小丫鬟，问道：“王妃和王爷关系如何？”
“自然极好。”小丫鬟看不惯丞相这副畏手畏脚的模样，不禁翻了个白眼：“王爷和王妃日日黏在一起，亲密无间呢。”
丞相听得满头是汗。
这世道，究竟是他疯了还是王爷疯了？
或者说，他养了整整十六年的儿子，其实是女儿身？想不通。
丫鬟将他引到书房外面，伸手敲了敲门，等待江厌离开口之后，才把门打开。
丞相吸了口凉气，一路都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心底还是止不住打鼓。当他看清里面的情景时，不由得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江厌离在写字，司南站在一旁磨墨，动作不太熟练，完全就是在瞎几把磨。
这还不要紧，可怕的是司南居然穿着男装，头发也只由一根发带束起。江厌离发现了！江厌离他已经发现了！那为什么他还能云淡风轻地写字，看上去根本不生气！
丞相想要尖叫，甚至还想要咆哮，可最终还是双腿打着哆嗦跪了下去，恭恭敬敬行礼：“参见摄政王殿下，参见摄政王妃。”
哪怕司南是他儿子，也要讲究尊卑有别。
“都是一家人了，不必行这么大的礼。”
江厌离什么表情也没有，声线清清冷冷，亦辨不出喜怒这下丞相连牙关都开始打颤了，用堪比蜗牛的速度站起，低着脑袋一言不发。
司南实在是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下一秒，江厌离就将他揽入怀中，挑起他的下巴，眯着眼睛问道：“在笑什么？”语气跟刚才完全不同，声音低沉又撩拨，酥得让人腿软。
“没什么呀，”司南顺势倒在他身上，宛如攀树而生的菟丝花，矫揉又做作：“只是想到了以前的事情，殿下想听？”
“嗯？”江厌离低低地笑了一声“晚上再听也不迟，本王时间多的很。”
两人的姿势要多亲密就有多亲密。脸都快贴到一起了。然而丞相并不愿意看，心中尽是恼怒的情绪。
该做摄政王妃的人难道不是玲儿吗？司南鸠占鹊巢还敢如此放浪不要脸，简直是败坏家风！
越想越后悔，他应该在道士算出命格时，就动手把司南掐死的！
他气不打一处来，可就算再生气，也不敢在江厌离墨殒尘面前表露出半分。
认真组织了措辞，他小心翼翼问道：“殿下，想必你已知道调换王妃的事了吧。”
江厌离挑眉，却未曾看丞相一眼，而是伸出修长的手指，将司南的头发缠了一圈又一圈。
他不吭声，丞相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我家玲儿是真心喜欢着殿下，整日以泪洗面，希望能够回到殿下身边，哪怕做个侧妃也行。”
静默，死一般的静默。丞相脸上的表情逐渐维持不下去，想起在家哭得昏天黑地的司玲，不免头疼欲裂。
他正斟酌着说些什么，江厌离总算开口，声音带着浅淡的笑意：“我与王妃情投意合亲密无间，不愿伤了他的心，这辈子都不会纳妾。”
说罢，还当着丞相的面，伸手搂住顾司南的纤纤细腰，亲昵又暧昧。
丞相听得眉头直跳，再也没有勇气待下去，随便找个借口逃命似的离开书房。
他一走，司南就主动从江厌离怀中站起来，规规矩矩站到旁边去。
“看看你干的好事。”
江厌离单手托腮，另一只手指了指砚台。墨水洒得到处都是，那块墨条还被磨得奇形怪状，估计是废了。
“我马上收拾。”司南很有自知之明，拿起抹布把桌面一点一点擦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