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南的最后一个星期，穆子言去了Z国，顾念看望了江南的好友们，顺便拜访了苏桥的父母。
顾念闭上眼。
从亲女儿般的小棉袄到被推着赶出家门的对比太强烈。
曾经握紧双手亲切慈祥说着，“桥桥多和念念学学，出门在外，你就是我们第二个女儿，有什么需要的，直接找我们就好。”
苏爸爸抵住门，没接顾念带来的慰问品。
苏妈妈双手合十，没有过激的语气，近乎是恳求道：“你有你的阳光大道，可不可以不要把桥桥拉过去？我们家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市民，经不起折腾。求求你了，离我们家远点吧。自从遇见了你，桥桥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甚至还从家里拿来一张纸。
“你看看你看看，前几个月我特地找了大师给你们两个算了八字！你的八字霸道，迟早把桥桥命理运数吸个干净。算阿姨求你了，走吧。”
……
第二天起床时顾念还是精神不振，穆子言干脆给她放了一天假。
她在书房坐了一天，坐到下午终于忍不住，打电话给了苏桥。
“你们现在在哪里？”怕苏桥推辞，顾念干脆一口气把所有话说完，“我还是怕秦家的人找上来，叔叔阿姨见过大乔小乔就把他们接回穆家吧。一岁不到在外面太久也不好。”
苏桥沉默了下，“西桥门世贸，爸妈在买婴儿用品，你来吧，先把大乔小乔接回去。”
顾念终于松了一口气。
喊上零昔，从车库开了辆车。
西桥门这家世贸不算闹市区，环境却不错。
门口的街边空空荡荡，还有空余的停车位。
顾念给苏桥发着短信，两个老人第一次见到重孙，很是激动到现在还没逛完。
顾念趴在窗边看了看，嘴馋，想了想，还是没忍住拽着零昔去排队买奶茶。
入冬的季节，温暖的奶茶最幸福了。
“夫人在车里等着就好，没必要亲自下车。”零昔记得顾念腿上的疤才刚开始脱落。
“小昔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顾念伸出食指摇了摇，“网红奶茶的美味有一半来自排队的过程，等待也是美食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她给自己买了杯，又替零昔买了杯。
已经十二月中了，奶茶杯不隔热，捧在手心热呼呼的。
零昔就连喝奶茶都是面无表情，她站在顾念身旁，目光时刻警惕观察，与顾念双手捧着的姿势完全不同，零昔单手拿着，很是随意。
一口下去半透明的杯壁里边能看到奶茶少了一大半。
顾念已经特地选了微糖，对零昔而言，还是过于甜腻的感觉。
零昔皱着眉，想着顾念自己那杯还是七分糖，对周围的警惕稍稍放松了些，她抬眸望向顾念。
比起一口大半杯，顾念一小口一小口的在尝，明显喝得很是幸福。
这几天腿上的伤口开始掉疤，顾念为了方便，打底的裙子穿的很是单薄。披着厚厚的长外套，帽子衣领和衣袖都围着毛茸茸的羽绒。
头发在脑后扎起个小揪揪，眉眼弯弯捧着奶茶站在车前喝着的样子，像是个小孩子。
其实似乎就是个小孩子。
抛去顾念不说，这具身体到现在也不过刚刚19周岁。
零昔一瞬间想了很多。
她想起最初认识顾念是因为任务。
穆爷交给她顾念、安念如两份资料，两个人截然不同的人生，迥异却又互相重叠。
她看到名叫顾念的女子，张扬独立、倔强固执，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明明家里都是部队出身，却从小到大都是标准的文科生，身体弱到风一吹仿佛就能倒。
零昔对顾念的第一个评价——虚张声势。
不仅仅是她，整个穆家的暗网，所有衷心于穆子言的人，都不喜欢横空出现的这个女子。
直到Z国。
女子娇小，背脊挺直，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毫无畏惧，怼出一番天地。
也不过刚刚确认怀孕，应该也是紧张的，却果断抢下驾驶员的位置。
还有从铁皮厢内飞跃扑来的那一瞬。
总是笑着佯做出生气的脸，逼迫她背单词的许多个夜晚。
……
最后全都变成捧着奶茶站在路边，心满意足仿佛拥有全世界幸福的笑靥。
手里的奶茶温热，顾念的笑容比奶茶更温煦许多。
顾念不知想到什么，猛的睁大了眼，“小昔小昔！你们家爷是不是快要生日了！”
零昔点头，“还有十天。”
顾念倒吸一口气，空气冷涩，差点呛出一连串咳嗽。
她咬着习惯，愁苦着一张脸，陷入了沉思。
去年的生日，她刚从Z国回来昏迷不醒，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去了。
今年可不能再这么平平淡淡。
更别说——
还是认识至今，她为穆子言过的第一个生日。
顾念想的入迷，甚至没看见苏桥跟在苏爸爸苏妈妈的身后，已经走出了世贸大厦的大门。
她对顾念挥手，不停的摇头。
看顾念仍然木愣愣的对着空气发呆，急的原地跺脚，掏出手机不停打着字。
顾念是被口袋里的手机震动震醒的。
她依然吸着奶茶，一边拿出手机，满满屏幕全是苏桥的信息。
——念念，爸妈想和大乔小乔多待一会，我们一会儿回秋桂园的房子，你到楼底下等我们吧。
……
——念念快撤，我爸妈出来了，就要去路边打的回家！他们肯定认得出你！！
——我妈更年期还没过，越来越难沟通，说不通理的，你快藏起来！！
——秋桂园见！
顾念轻轻叹息，把手机放回口袋里。
“开车去吧。”她很是无奈，目光已经看到不远处，苏妈妈苏爸爸各抱了一个小孩子正弯腰坐进出租车里，“绕一圈去秋桂园。”
零昔点头，把奶茶扔掉，刚刚拉开车门就听到尖叫——
嗓音甚至很是熟悉。
顾念猛地抬头。
那辆出租车已经开走，而苏桥没能上车，正拼命向顾念这里跑来。
顾念皱起眉。
“车借我一下！”
就连零昔都没反应过来，苏桥已经推开零昔，坐进了车里。
油门直接踩到底，改装过的车呲溜一声窜了出去。
前面没多远就是红绿灯，浅蓝色的出租车像是逃命般的闯过红灯，急转弯向左。
而左边路口绿灯亮着，一辆大卡车急速直行，紧急踩下刹车却明显来不及了。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
顾念睁大了眼。
她看着今天开出来的那辆黑色SUV瞬间加速，在大卡车与出租车碰撞的最后一秒，挤进两车之间。
碰撞声、刹车声、轮胎与地面刺耳的摩擦声响作一团。
顾念腿一软，瘫软在零昔身上。
“桥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