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暗的四年是怎么样的呢?
阴暗的小事情很多很多,她都快不记得了。
她只记得,自己每天都在忍受着同学的嘲笑、奶奶的打骂、堂哥堂妹的欺负、还有酗酒的爸爸时不时失控的虐待。
她吃着奶奶偶尔给的堂哥堂妹吃剩的饭菜、家里爸爸买回来的快要变质的速食食品。
她穿着堂哥堂妹的旧衣服、甚至还有她爸爸小时候穿过的旧衣服。
她是别人嘴里那个不伦不类的小孩。
夏天的时候,没有换洗的短袖,她经常热中暑。冬天的时候又经常被冻感冒。
她最讨厌冬天,因为她的手会像蟾蜍的背一样裂开,布满大大小小的裂纹,经常会渗出血来。痛到洗不了衣服。
她的嘴巴和脸也会裂开,长出像鱼鳞一样的纹路,然后渗出血丝。
她会因为这些丑陋的痕迹被同学排斥,被称作妖怪。
那时候,她不知道,这叫做皮肤皲裂。只需要涂上护手霜、面霜和唇膏就好。
她根本不认识这些东西,以为自己真是一个到了冬天就会变异的怪物。
她的身上会经常有淤伤。
大部分都是爸爸喝醉后发酒疯留下的。
他会把她当成妈妈、会把她当成老板、同事、和邻居,然后对她拳打脚踢。
但他清醒后又会后悔,会道歉,然后给她买药。
还有一些伤是堂哥堂妹留下的。
每次爸爸把她放到奶奶家,他俩就会恶作剧地拿玩具扔她,故意推她,把她锁柜子里。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着。直到她上初二那年。
那是一个闷热的晚上。
爸爸像往常一样喝得醉醺醺地回来,然后指着她骂。他把她当成扣他工资的老板了。
他骂完后,又向她扔了酒瓶和椅子。她的胳膊被玻璃碎片划伤流血了。她的脚被椅子砸到,走路一跛一跛的。
然后,醉酒的爸爸突然叫唤着要去找那个老板要钱,要把钱抢回来。
她眼睁睁地看着他拿起了车钥匙,走下楼去。
她趴在窗户上,看着他上了车,将车子开了出去。
她没有说过一句话,她没有阻止他。
第二天起床,家里来了很多人。
他们说,爸爸车祸去世了。
葬礼之后,她被送到了奶奶家。
奶奶凶狠地看着她,一整天都没有给她吃饭和喝水,将她关在了杂物间里。
到了晚上,她趴在门后,听到了奶奶在给妈妈打电话。
她听得很仔细。奶奶让妈妈把她接走,否则只敢保证她活着。
妈妈没有来,大概三天后,来了一个温柔和蔼的阿姨。
何新月把她接走了。
那时候,看到何新月的第一眼,祁子夏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
她本能地感受到她身上的和善和对她的喜欢。
何新月和奶奶大吵了一架,然后就将她抱走。
她很温柔,在车上很仔细地给她涂药。
祁子夏还记得,何阿姨看到她身上随处可见的旧伤夹新伤,边抹眼泪边抱着她安慰,说以后不会有人欺负她了。
何阿姨确实做到了。
将祁子夏接回来后,哪怕她工作很忙,每周都会赶回来好几次,专门看看她。
她给祁子夏买了很多好看的衣服和发夹,把她像亲女儿那样对待。她每次回来都会给她带礼物,都是些她之前没有见过的物品。
她专门把之前给苏煜的做饭的芳姨叫了回来,每天给她做营养餐。
祁子夏每次回想起何阿姨,内心都会充满温暖。她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让她感受到爱的人。
她记得,第一次跟何阿姨回家的时候,她看着漂亮又宽敞的房子,怯步不前。
那时候她只想要一个不会打骂她的人把她带走。
那个人可以是普通家庭,甚至是家庭条件不好的。这样她就能努力帮忙做很多家务,出去挣钱来感谢他们。
但她没想过,会是这样一个她没有见过漂亮的家。
她觉得自己没有资格住进来,因为她好像报答不了他们。
这种怯懦的想法,在见到苏煜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何阿姨把躲在厨房的祁子夏带到客厅时,她看到了臭着脸坐在客厅的苏煜。
她感受到眼前这个男孩不喜欢她,甚至是讨厌她。
她也知道,如果不想再次被抛弃,不想让何阿姨为难,她必须和苏煜好好相处。
于是在苏煜嫌弃地接连后退时,她不知道从哪生出来的勇气,上前拽住了他的衣角,不让他走。
看到苏煜无动于衷时,她甚至故意地摔倒。
这个方法好像起效了。苏煜将她抱了起来,虽然抱她的手法也充满了嫌弃。
从那以后,她开始天天像跟屁虫一样跟在他身后。
一方面是她害怕。除了苏煜,她不认识任何人,她害怕新学校的所有同学。
另一方面是,她发现苏煜吃软不吃硬。他不会是真的骂她,更不会打她。而且他慢慢地不再排斥她的靠近。
就这样,她在苏煜的嫌弃和恶作剧的欺负中,屁颠地跟着他生活和学习。
直到他的某次恶作剧被何阿姨发现,他被何阿姨打着拉进屋里教训了很久。
出来之后,看她的眼神就变了。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欺负过她。
他开始主动地等她上下学,允许她加入他和朋友的活动,会帮他教训欺负她的同学。并且像何阿姨一样逼她吃东西,给她买礼物。
他接受了她。把她当成了妹妹一样去宠爱。
在这样温馨地氛围下待久了,祁子夏在不知不觉中放下了防备。她学会了撒娇,学会了主动倾诉自己的需求,也学会了照顾和关爱别人。
他们就这样打打闹闹地相处着,有些东西在日积月累中慢慢变质。
察觉到自己情感变化的祁子夏,多次唾弃自己,拼命地抑制,故意地疏远。
最终还是在苏煜的主动下走到了一起。
她畏畏缩缩,患得患失,跌跌撞撞地和他携手同行。
她选择暂时地麻痹自己,一头栽进了阳光里。
他们悄悄地谈起了恋爱,一起约定了未来。
苏煜在A大等她,他们决定在祁子夏高考过后就和家里公开。
原本,他们已经做好了共同应对风雨的准备。
最后,她却失了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