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仙尊级终焉使者的无声湮灭，如同在凝固的战场上投下了一颗石子，激起的却是滔天巨浪。
剩余的八位终焉仙尊，那冰冷空洞的眼眸首次出现了名为“警惕”的波动，它们不再急于扑杀残存的联军，而是本能地收缩阵型，终焉秩序在身前交织，构筑起层层叠叠的灰色壁垒。
祭坛前，那无面身影眉心的黑暗竖痕剧烈搏动着，仿佛一只被惊扰的眼球，死死“盯”着李不言。
李不言身上那股将“存在”与“虚无”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气息，已然超出了它们基于终焉秩序的理解范畴。
残存的联军将士，包括近乎油尽灯枯的青鸾妖王与太白星君，都屏住了呼吸，震撼地望着那道独立于战场中央的黑衣身影。希望，如同微弱的火苗，在绝望的灰烬中重新点燃。
李不言立于虚空，左眼归墟，右眼混沌。他缓缓抬起右手，掌心向上，那湮灭了一位终焉仙尊后残留的、精纯无比却又充满死寂的终焉秩序本源，并未消散于天地。
而是被他周身的混沌道韵强行束缚、牵引，如同一缕灰色的流萤，乖巧地落入他的掌心。
这足以让任何生灵乃至仙尊堕落、异化的终焉本源，在触及他掌心的刹那，竟如同水滴落入滚烫的烙铁，发出了细微的“嗤嗤”声。
但并非是被净化或排斥，而是被那更加深邃、更加本源的混沌之力，强行分解、剖析、然后……包容！
在众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那缕灰色的终焉本源，在李不言的掌心之中，被混沌道韵迅速演化、重构成了一枚微小的、不断在秩序与混沌之间切换的奇异符文。
这枚符文不再充满毁灭与死寂，反而散发出一种诡异的“平衡”与“燃料”般的特质。
“终焉……亦不过是混沌演化的一个阶段，一种‘状态’。”
李不言轻声自语，仿佛在阐述一个最基本的道理，“尔等视其为终点，奉其为圭臬。而在吾道之中，它亦可为……薪柴。”
话音未落，他掌心那枚由终焉本源演化出的符文骤然亮起，化作一道流光，并非射向敌人，而是倒卷而回，融入了李不言自身的混沌道我之中！
“嗡——！”
李不言周身那内敛到极致的气息，如同被投入了助燃剂的火焰，轰然暴涨！原本因强行吸纳战场意志而有些动荡的混沌道我，此刻变得无比凝实、稳固，散发出的威压甚至比之前更胜一筹！
他竟将以终焉秩序为本源力量的仙尊遗骸，化为了滋养自身混沌之道的养料！
这一幕，彻底颠覆了在场所有存在的认知！
“他……他在吞噬终焉？！”太白星君喃喃道，苍老的脸上充满了荒谬与震撼。自古以来，归墟与终焉便是万物之敌，避之唯恐不及，谁能想到，竟有人能将其化为己用？
那八位终焉仙尊似乎也感受到了某种本质上的威胁，它们那由秩序构筑的“本能”发出了最高级别的警报！
八道身影不再固守，而是同时爆发，化作八道撕裂虚空的灰色闪电，从不同方位，携带着崩灭万法的终焉仙光，向着李不言发起了有史以来最猛烈的合击！
这一次，它们毫无保留，力量联结为一体，仿佛化作了一张笼罩天地的终焉罗网，要将李不言连同他那“悖逆”的大道，一同彻底磨灭！
面对这足以让大千世界重复归墟的恐怖合击，李不言动了。
他没有闪避，也没有施展任何玄妙的招式。他只是简简单单地，向前踏出了一步。
同时，他并指如刀，对着前方那终焉罗网最密集、能量最为凝聚的核心，轻轻一划。
依旧是那仿佛能否定“存在”本身的力量。
但这一次，不再是悄无声息的抹除。
随着他指尖划过，一道狭长的、边缘流淌着混沌气流与细微星火的“裂痕”，凭空出现在终焉罗网之上！
这道裂痕仿佛拥有生命，一出现便开始疯狂地“吞噬”周遭的终焉秩序！罗网上那毁灭性的能量，如同百川入海，不受控制地被吸入裂痕之中！
更令人骇然的是，这道裂痕的尽头，隐隐连接着李不言的混沌道我！
那被吞噬的磅礴终焉之力，并未消失，而是在裂痕中被急速转化，化为了最精纯的混沌本源，反哺自身，并透过那无形的混沌网络，洒向身后残存的联军将士！
“呃啊……”一名重伤濒死的妖族将领，被一丝逸散的混沌本源扫过，身上那被秩序侵蚀、无法愈合的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弥合，灰败之色褪去，重新焕发出生机！
“这是……”太白星君感受到一股温和而磅礴的力量涌入体内，近乎枯竭的仙元如同久旱逢甘霖，开始快速恢复！
就连青鸾妖王那染血的羽翼，灰败的痕迹也在混沌本源的滋养下缓缓消退！
李不言，竟在以战养战，吞噬终焉，反哺联军！
终焉罗网在李不言那诡异的“吞噬裂痕”面前，迅速变得千疮百孔，能量失衡。八位终焉仙尊的合击，不但未能伤到他分毫，反而成为了他与他身后联军的补品！
此消彼长之下，联军残部士气大振，而终焉仙尊们那冰冷的意志中，终于出现了一丝类似“恐惧”的涟漪。它们试图后撤，脱离那可怕的吞噬裂痕。
但，已经晚了。
李不言眼神一冷，那吞噬裂痕骤然扩张，如同张开巨口的混沌凶兽，瞬间将靠得最近的两名终焉仙尊吞没！
在一阵无声的、令人牙酸的法则扭曲与结构崩解声中，那两名仙尊级存在，也步了同伴的后尘，化为精纯的终焉本源，被裂痕吞噬、转化。
剩下的六位终焉仙尊，彻底失去了战意，化作六道流光，试图逃回祭坛，逃回那无面身影的身侧。
李不言并未追击，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它们逃离，左眼深处的归墟之意与右眼的混沌演化缓缓平复。
他抬起手，感受着体内那因吞噬了三名终焉仙尊而愈发磅礴、愈发凝练的混沌道力，以及身后联军将士们重新燃起的生机与战意。
然而，就在联军形势一片大好，李不言力量更上一层楼之际——
“咚！”
一声仿佛来自心脏跳动般的、沉闷而宏大的声响，猛地自那祭坛上方，那不断搏动的归墟之眼核心中传出！
这声跳动，与李不言袖中那枚收敛着云瑶星辉的混沌奇点的震动，陡然产生了强烈的共鸣！奇点不受控制地飞而出，悬浮在李不言身前，光芒大放！
与此同时，那一直沉默的无面身影，第一次……抬起了它的“头”，那空无一物的面部，“望”向了混沌奇点。
一个冰冷、僵硬、仿佛亿万生灵哀嚎汇聚而成的叠音，自那无面身影处，首次在这片战场上空响起：
“窃取……星辉……亵渎……归墟……”
“汝……当……寂灭。”
（第274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