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目推进会：一盘散沙的妥协
雪岭项目的临时会议室里，空气凝滞得像块浸了水的海绵。长条会议桌旁，丹尼斯跷着二郎腿吞云吐雾，本·杨点头哈腰地翻着方案ppt，松井坐在主位，指尖反复摩挲着桌角的木纹，眼底藏着挥之不去的疲惫。
ppt屏幕上，雪岭的改造效果图刺目得很——中式青灰瓦的角落里挤着日式鸟居，韩式韩屋的隔壁立着美式热狗摊，就连老特罗斯执念的“方糖人类”雕塑，都被塞进了一个混搭着各民族图腾的玻璃罩里。
“松井先生，”丹尼斯率先开口，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傲慢，“我要的是日料街和温泉酒店，你这方案里加的韩式韩屋是什么鬼？占着地方不说，根本赚不到钱！”
松井扯了扯领带，压下心头的烦躁：“丹尼斯少爷，韩式业态是顺鹿岛总部的要求。韩国市场是我们重要的客源地，不加韩屋，总部那边批不下注资。”
“客源？”丹尼斯冷笑一声，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我要的是快速套现！那些韩屋、热狗摊，全是累赘！还有那些破中式建筑，早该拆干净！”
话音刚落，本·杨连忙插话，脸上堆着谄媚的笑：“松井先生，丹尼斯少爷说得对。要不咱们折中一下？把韩屋缩小一半，美式热狗摊换成自动贩卖机？这样既省钱，又不耽误温泉酒店的工期。”
松井瞥了他一眼，心里嗤笑。这个本·杨，永远只会见风使舵，根本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他刚想开口，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几个本地文旅部门的工作人员走了进来，为首的人将一份文件拍在桌上：“松井先生，丹尼斯少爷，雪岭的中式古建筑是文保单位，拆改申请我们驳回了。另外，根据游客调研，大家更想看到原汁原味的民族文化，不是这种四不像的拼盘。”
丹尼斯的脸瞬间沉了下来，刚要发作，却被松井抬手拦住。
松井站起身，对着文旅部门的人微微鞠躬，语气诚恳：“抱歉，是我们考虑不周。中式古建筑我们会保留，还会请专业团队修复。”
送走工作人员，丹尼斯猛地一拍桌子：“松井！你什么意思？修复古建筑要花多少钱？你是不是忘了，是谁给你开的绿灯？”
松井转过身，看着丹尼斯暴怒的脸，眼底终于露出一丝无奈。他走到屏幕前，指着那张四不像的效果图，声音沙哑：“丹尼斯少爷，你以为我愿意做这种拼盘吗？”
他指着日式温泉：“这是顺鹿岛总部的要求，要讨好本土投资者。”
指着韩式韩屋：“这是为了撬动韩国客源，总部的董事会里，有三位韩国股东。”
指着中式古建筑：“这是文旅局的红线，碰了，整个项目都会被叫停。”
最后，他指着那个不伦不类的“方糖人类”雕塑：“这是老特罗斯先生的执念，不加上，你觉得你能顺利拿到家族的授权？”
松井摊开手，语气里满是疲惫：“还有，你别忘了，雪岭的电力系统是美国公司承建的，他们要求必须加入美式业态，否则就断供。我们现在做的，根本不是什么文化融合，只是在各方势力的夹缝里，拼凑一个能活下去的项目。”
他顿了顿，看着屏幕上的效果图，自嘲地笑了笑：“你说它是泥巴里揉了糖稀？没错，它就是。特罗斯的方糖幻想，顺鹿岛的资本诉求，日韩美的客源争夺，还有你们要的快速套现——这些东西混在一起，能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是一盘散沙的妥协罢了。”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丹尼斯愣住了，本·杨也收起了脸上的谄媚，低着头不敢说话。
松井看着窗外，雪岭的山峦在暮色里沉默着。他想起总部发来的指令，想起文旅局的警告，想起霍尘白天发来的匿名邮件——邮件里，是丹尼斯转移资产的证据，还有一句冷冰冰的话：文化不是筹码，资本也不是万能的。
他揉了揉眉心，忽然觉得这场博弈，从一开始，就是一场必输的局。
那些被揉进泥巴里的民族特色，那些被当成卖点的文化符号，早就在资本的碾压下，失去了原本的模样。而他们这些人，不过是推着这场闹剧往前走的棋子，身不由己，也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