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将雪岭山脚的独栋会所裹得严严实实。会所二楼的包厢里，水晶灯的光线调得极暗，只够照亮红木茶几上的威士忌酒杯，以及两份摊开的合作协议。
本·杨坐在沙发的一角，背脊挺得笔直，眼神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谄媚。他对面，坐着日本顺鹿岛资本的亚太区代表松井，一身熨帖的深色西装，手指轻轻叩击着协议的扉页，嘴角噙着一抹商人特有的精明笑意。
“松井先生，这是丹尼斯少爷拟定的合作细则，您过目。”本·杨将一份厚厚的文件推过去，声音压得极低，“雪岭项目30%的股权，外加重工秘藏的优先技术转化权，条件不可谓不优厚。”
松井拿起文件，却没急着翻看，而是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目光锐利地扫过本·杨：“本总监，我听说，丹尼斯少爷最近的日子不太好过。护林队盯得紧，老特罗斯先生又……不太清醒，这个时候和他合作，风险不小。”
本·杨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笑得更殷勤了：“松井先生多虑了。老特罗斯先生沉迷炼金术，早就不问政事，雪岭的实权，如今全在丹尼斯少爷手里。至于护林队，不过是些小麻烦，很快就能摆平。”
他说着，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U盘，放在茶几上，推到松井面前：“这里面，是雪岭项目的环保整改漏洞，还有丹尼斯少爷转移资产的部分凭证。当然，这不是给您看的，是我留的后手。”
松井的目光落在U盘上，眼底闪过一丝了然。他太懂这种游戏了——每个阵营里，总会有本·杨这样的投机者，他们不忠于任何人，只忠于利益。
“本总监倒是个聪明人。”松井笑了笑，拿起U盘掂了掂，“说吧，你想要什么？”
“很简单。”本·杨挺直腰板，眼神里闪过一丝贪婪，“顺鹿岛注资之后，雪岭项目的运营总监，我要这个位置。另外，如果……我是说如果，丹尼斯少爷出了什么意外，还请松井先生在行业内替我美言几句，保我一个饭碗。”
“成交。”松井一口答应下来，没有丝毫犹豫。他拿起笔，在合作协议上签下自己的名字，“不过，我有个附加条件。”
本·杨的心提了起来：“松井先生请讲。”
“重工秘藏的技术转化，必须优先服务于顺鹿岛的制造业。”松井的语气陡然变得强硬，“还有，雪岭那些中式古建筑，太碍眼了。丹尼斯少爷答应过我，拆了，换成日式温泉酒店。这一点，你必须帮我盯紧。”
本·杨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如捣蒜：“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他完全没意识到，这个条件，会成为点燃炸药桶的火星。
两人又低声交谈了半晌，敲定了注资的时间和流程，直到凌晨一点，密会才散场。
本·杨走出会所，冷风一吹，他打了个寒颤，脑子却清醒了不少。他回头看了一眼会所的大门，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一边抱紧丹尼斯的大腿，一边和顺鹿岛暗通款曲，两边都不得罪，两边都能捞好处，这才是最高明的生存之道。
他却没注意到，会所对面的树影里，一道纤细的身影正悄然退去。
霍尘攥紧了手里的录音笔，指尖冰凉。她今晚本是来会所附近，寻找丹尼斯转移资产的证据，却没想到，竟撞破了这样一场肮脏的交易。
顺鹿岛要拆了雪岭的古建筑，要霸占重工秘藏的技术。
丹尼斯为了夺权，为了填窟窿，竟要拿东方的文脉做交易。
霍尘的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她抬头望向远处的特罗斯庄园，夜色里，那枚饕餮兽玉的轮廓隐约可见，像是一只沉默的眼睛，注视着这片土地上即将发生的一切。
她转身，快步消失在夜色里。录音笔里的对话还在沙沙作响，那是她反击的武器，也是刺破这场阴谋的利刃。
而此时的包厢里，松井正将那个U盘放进保险箱，嘴角的笑意冰冷而残酷。
他才不在乎丹尼斯能不能坐稳位置，也不在乎本·杨的野心。顺鹿岛要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合作，而是雪岭的土地，是重工秘藏的技术，是特罗斯家族崩塌后，那些唾手可得的肥肉。
至于那些所谓的合作协议，不过是一张废纸。
当雪崩来临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而他们，都是这场雪崩的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