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澜望着漫天璀璨的星辰,感受着胸前“星辉护心镜”传来的持续暖意,以及发间师父所赠玉簪的温润,心中被巨大的幸福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填满。
这热闹与温情于她而言,熟悉又陌生。
她沉默片刻,心念一动,一个看起来颇为古旧,却被保存得极其用心的储物袋出现在她掌心。
景懿的目光被其吸引,轻声问道:“澜儿,这是……?”
初澜的指尖轻柔地抚过储物袋上细密的针脚,眼神变得悠远而复杂,“这是离家前,我爹提前给我的……生辰礼。”
她慢慢打开储物袋,小心翼翼地将里面的物事取出,在两人之间的屋瓦上轻轻摆放。
最先取出的是几件小巧精致的婴儿衣物,用料极其柔软,绣着憨态可掬的灵兽图案,针脚虽然能看出些许生涩,却充满了爱意。
“这应该是我娘在我出生那年准备的。”初澜的声音有些微哑,那时的空婉清,怀抱着新生的她定然满心欢喜,却不知女儿神魂不全,未来十几年将活在混沌之中。
接着,是一些适合幼童玩耍的拨浪鼓、小铃铛,以及一些温和滋养却对修复神魂几乎无效的安神香料。
“那些年,我浑浑噩噩,不懂人事,爹娘他们……不知付出了多少心血,寻了多少方子,就盼着我能有清醒的一日。”
她的指尖拂过那些带着淡淡药香的香囊,仿佛能看到父母一次次希望燃起又熄灭的煎熬。
然后,是更多看似普通,却充满期许的礼物。
记载着奇闻异事、字迹特意放大的画册,精致可爱的四季衣裙,适合少女佩戴,防御力高且十分雅致的玉佩、发带……
每一样都精准地对应着她成长的每一年,也清晰地烙印着那段她作为“痴儿”的岁月里,父母从未放弃的爱与期盼。
“你看这个。”
初澜拿起一柄打造得十分精巧却毫无锋刃,更像是工艺品的迷你小木剑,唇边泛起一丝复杂的笑容。
“这应当是我爹送的,别家嫡女在那个年纪可能都已经开始接触真正的兵器了,而我爹却只能送我这样的玩具,他当时定是既心酸,又抱着万一的指望,希望我能早日恢复吧。”
接着她又拿起一瓶被封存得极好的灵蜜,“这定是我娘喜欢的‘雪岭灵蜂’的蜜,她曾说女孩儿吃了对身子好……即便我那时什么都不懂,她也会一点点喂给我……”
说到这里,初澜的话语顿住,小心翼翼地将蜜瓶放回。
景懿安静地坐在她身旁,没有出声打扰,只是目光始终温柔而带着深深怜惜地追随着她的动作。
这不仅仅是生辰礼,更是初澜父母十五年来,在绝望中坚守,为那个或许永远无法清醒的女儿一点点积攒下来的希望与慰藉。
整整三十件礼物,在屋瓦上铺开了一小片温暖的天地,也无声地诉说着一段不为人知的辛酸与坚持。
最后取出的是一个信封,笔迹挺拔刚劲,笔墨尚新,初澜猜测这应当是初珩在她离家前所写。
初澜没有立刻打开信,她只是将那些礼物极其郑重地收回储物袋中,做完这一切,她将储物袋紧紧抱在怀里,仰头望着星空努力不让眼眶中的湿意凝聚滑落。
“爹说过,及笄之年本该由娘亲亲手为我绾发插簪,大宴宾客……”
她低声呢喃,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今天,我有师父为我加笄,有阿懿你赠我护心之镜,有这么多好友为我庆贺……我能清晰地感受到这一切,能回应你们的祝福,能坐在这里与你分享心事……我很开心,真的。可是……”
初澜转过头看向景懿,清冷的眼眸在星光下显得格外明亮,也格外脆弱,里面盛满了对父母的心疼与思念。
“想到他们等了十五年,盼了十五年,终于等到我清醒,我却又要离家……我还是……觉得对他们亏欠良多。”
看着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如此脆弱神情的初澜,景懿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触动,他伸出手将初澜拥入怀中。
“澜儿,那不是你的错。”他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
“伯父伯母定然从未觉得是亏欠,只会有失而复得的喜悦,你看这些礼物,他们从未放弃过你。如今你平安喜乐,修为精进,便是对他们最好的回报,他们的爱从未离开过你分毫,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景懿轻轻抚过她的发丝,动作充满了怜惜与承诺,“以后你的每一个生辰我都会在,我会陪你找到救治伯母的灵药,届时我们一同回去,让伯母亲眼看看,她的女儿如今是何等的风华绝代。”
初澜依偎在他怀里,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与他话语中的暖意,心中那因为往事与思念而产生的沉重,渐渐被一种更加深沉厚重的温暖与力量所取代。
她轻轻“嗯”了一声,将脸埋在他肩头,汲取着这份令人安心的气息。
是的,她不再是那个需要被小心翼翼呵护的痴儿,她是初澜,是拥有强大力量可以守护所爱之人的初澜。
夜空之下,屋顶之上,一对璧人相拥而坐,下方是挚友的欢声,怀中是父母沉重而伟大的爱,身边是彼此坚定未来的承诺。
良久,初澜才从他怀中抬起头,脸上重新漾开清浅却无比真实释然的笑容。
她将储物袋小心收好,目光投向下方依旧热闹的院落,听着宁清淼似乎在与奚澄争论剑术之道,姜天璇洪亮的笑声阵阵传来。
“阿懿。”她轻声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舍,却更多是清醒与体贴。
“时辰不早了,明日便是新生大比,大家还需养精蓄锐,我们该叫他们散了吧?”
景懿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眼中也流露出同样的考量,他微微颔首,赞同道:“嗯,欢庆虽好,却不可误了正事。明日大比对你、对他们,都至关重要。”
两人相视点头,身影轻盈地自屋顶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