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我可以
顾衍工作室的会议室里，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徐政学将一份刚刚草拟好的危机公关方案推向长桌对面的顾衍，手指在“关键举措”一栏重重敲了敲，语气带着职业性的冷静与不容置疑：
“顾先生，这是目前能最快平息风波、将对你和颜小姐伤害降到最低的方案。”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核心就是让颜聿小姐亲自出镜，做一个简短、清晰的声明。”
“不需要她多说什么，只需要明确表示与你只是前工作关系，你的表白行为她事先不知情、也未接受，目前一切安好即可。”
徐政学身体前倾，加强说服力，“这是最直接、最有说服力的方式。
粉丝和公众需要听到她本人的声音，看到她本人的状态，才能真的相信这是一场‘误会’，是你在‘一厢情愿’。”
他扫了一眼顾衍紧绷的侧脸，又补充了一句近乎冷酷的现实分析：“而且，就颜小姐目前……茶饭不思、略显憔悴的状态，从传播效果看，反而更具说服力。这比任何精心打扮的澄清都更能博取公众的同情和理解，能最大限度地将她塑造成‘无辜被卷入的受害者’形象，对我们非常有利。”
顾衍坐在主位，下颌线绷得像一块冷硬的石头。他死死盯着方案上那行“颜聿亲自出镜”的字样，胸口像被压了一块巨大的寒冰，又冷又沉。
他几乎能想象到，颜聿要如何面对镜头，亲口说出那些划清界限的话，如何将她本就脆弱的情绪再次暴露在公众的审视下。这无异于在他的心上再插一刀，更是对颜聿的二次伤害。
“不行。”顾衍猛地抬起头，声音沙哑却斩钉截铁，眼底翻涌着压抑的痛苦和抗拒，“我不同意。不能让她再面对这些！所有责任我来扛，声明由我发，她必须完全从这件事里摘出去！”
“顾衍！这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徐政学语气加重，“你扛？你怎么扛？现在外界质疑的就是她是不是对你也有感觉，她不出面，你这声明就是欲盖弥彰！只会让火烧得更旺！”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颜聿站在门口。
她身形单薄得像一张纸，但与几日前那种死气沉沉的绝望不同，此刻，她那双总是带着疲惫和迷茫的眼睛里，竟然重新亮起了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坚定的光。那是一种下定了某种决心后，破釜沉舟般的清醒。
她显然听到了刚才的争论，目光平静地扫过徐政学，最终落在了顾衍写满挣扎和心疼的脸上。
“我可以。”颜聿开口，声音不大，甚至还有些虚弱，却清晰地传遍了安静的会议室。
顾衍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我说，我可以出镜。”颜聿打断他，一步步走进会议室，步伐虽然缓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她停在顾衍面前，仰头看着他，瞳孔深处那簇小小的火焰，灼灼地映在顾衍眼中。
“徐老师说得对，这是最快结束一切的办法。”她语气异常平静，“躲着，并不能让事情过去。我已经……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如果我置身事外，非但让你的澄清显得儿戏，还会加重舆论发酵，到时候大家的矛头不全都对准我了吗？”
她语气变得轻柔，但不失力量。
“我明白你不想让我卷进来，但这件事，已经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了。”
“告诉我需要说什么，什么时候拍。”她转向徐政学，语气干脆利落，仿佛在谈论一件与己无关的工作。
顾衍所有劝阻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他看着颜聿眼中那不容动摇的坚定，一种混合着巨大心痛、愧疚和一丝无力感的情绪，狠狠攫住了他。
他明白，他再也没有理由，也没有立场阻止她了。
她的苏醒和坚强，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彻底，也更加……决绝。
郁思恩回到那个他熟悉的地方了，唯一短暂能让他恢复理智的地方。
虽说从医院跑出来这事让副导演对他颇有微词，但至少他已经在处理剧组的正常事宜了。
副导演心里也是有苦叫不出，但共事这么多年，他一直都是这幅样子，所以也就司空见惯了。
这段时间，郁思恩一边儿隔空指导宣发剪辑的事宜，一边儿想办法尽可能的了解颜聿那件事的来龙去脉。
正所谓，知己知彼，方可百战不殆。
小桃那通被周醒截胡的电话，虽然让他气得差点砸了手机，但也印证了一个关键信息：颜聿确实和顾衍在一起。
他暂时按下对周醒的怒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重新审视网络上铺天盖地的信息。
他跳开那些情绪化的谩骂和八卦，重点分析顾衍粉丝扒出的各种细节、时间线，以及顾衍团队后续那些欲盖弥彰的公关手段。
越是分析，郁思恩的眼神就越亮，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带着算计的笑意。
“呵……原来如此。”他靠在椅背上，自言自语，“顾衍啊顾衍，你这场看似轰轰烈烈的告白，根本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狼狈的‘独角戏’啊。”
“粉丝那么厉害，把我都挖出来了，却挖不到任何一张颜聿和你在一起的实锤照片，甚至连她的一点正面回应都没有。”
“你把她藏得这么严实，不正说明……她根本就没答应你吗？甚至可能，还在生你的气，在躲着你？”
“你这不叫告白，你这叫‘绑架’。”郁思恩眼底闪过一丝精明的光芒，“这样一来，对你来说是绝路，但对我来说……”
他拿起手机，翻到相册里一张很久以前的、无意中拍下的颜聿的工作照。照片上的她，眼神清澈，带着一丝初入社会的青涩和倔强。
“颜聿的性子，我最了解不过。她最讨厌的就是被强迫，被安排。顾衍，你这一步，真是走得臭不可闻。”郁思恩轻轻摩挲着屏幕上的影像，眼神逐渐变得势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