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我不能坐以待毙
“姐，就是……就是刚才……”小桃在电话那头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郁思恩……他给我打电话了。”
“郁思恩？”
“他不是发烧在医院吗？大概是自己与世隔绝太久了吧…”
颜聿听到这个名字，眉头下意识地蹙紧，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捏了一下，泛起一阵复杂的、带着刺痛感的涟漪。
疑惑、一丝久违的、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依赖感，以及更多的不解和警惕，交织在一起。她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他给你打电话做什么？他说什么了？”
“他就是……”小桃回想着刚才的通话，语气带着点后知后觉的担心。
“他说他很担心你，怕你一个人在外面有危险……他说外面舆论对你很不好，怕你被坏人找到……他想让我问问你现在在哪儿，安不安全，说……说想接我们走。”
“……”
电话这头，颜聿沉默了。
郁思恩的这番话，像一块投入心湖的石头，激起的却不是温暖的涟漪，而是一股冰冷的寒意。
担心？危险？接我们走？
若是几天前，在她最无助、最恐慌的时候，听到这样的话，她或许会感到一丝慰藉和依靠。
但现在……在经历了顾衍那场几乎毁掉她一切的“盛大告白”，在亲眼目睹了网络暴力的可怕，在自己刚刚从一场情绪崩溃中勉强挣扎出来之后……郁思恩这“迟来的关心”和“接走”的提议，听起来却显得如此……不合时宜，甚至……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压力和一缕难以言说的警惕。
他是怎么知道小桃电话号码的？她似乎忘了以前郁思恩在家里肯定留下过。
那他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
接走？接去哪里？像顾衍一样，把她藏在另一个“安全”的牢笼里吗？
一连串的疑问，伴随着深深的疲惫，涌上心头。
她现在就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兔子，对任何试图靠近的“善意”都充满了本能的不信任和恐惧。
“姐？你还在听吗？”小桃听不到回应，有些不安地问。
“……我在。”颜聿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她此刻最关心的，仍然是妹妹的安危：“小桃，你听我说，你现在哪里都不要去，就乖乖待在周妈妈家，知道吗？”
“不要随便相信别人，也不要跟任何人走，尤其是……尤其是郁思恩，你暂时也不要再联系他了，明白吗？”她的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和叮嘱。
“嗯！我知道的姐！”小桃用力点头，想起周醒哥刚才的话，心里更踏实了，“醒哥也是这么说的！他还把思恩哥的电话拉黑了呢！”
“周醒？”颜聿怔了一下，但也没放在心上，只是再三叮嘱：“好，好……你听话，在那里好好的，不要给周妈妈添麻烦……姐姐这边……没事，你不用担心我……”
“嗯！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后，颜聿握着手机，久久没有动弹。
电话挂断后，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仿佛有了实质的重量，沉甸甸地压在颜聿的心口。
但这一次，窒息感没有让她再次蜷缩起来。
她静静地坐在沙发上，低垂着头，长发遮住了脸颊，看不清表情。
只有微微起伏的、逐渐变得深长的呼吸，预示着她内心正在掀起一场风暴。
几分钟后，她猛地抬起头！
那双几天来一直空洞、疲惫、盛满泪水的眼眸，此刻虽然依旧布满血丝，眼底却燃起了一簇微弱却异常坚定的火焰。
那是一种混合着决绝、清醒和破釜沉舟勇气的光。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这个念头清晰得如同刀刻。
郁思恩的出现，像最后一根稻草，不是压垮她，而是狠狠地刺醒了她！
她猛然意识到，自己像一只被无形锁链捆住的小鸟，被困在顾衍打造的“安全”牢笼里，被动地承受着一切。
坐以待毙，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让所有关心她的人被持续拖累，也让小桃永远无法真正安心。
她掀开盖在腿上的薄毯，双脚落地时，因为连日进食极少和情绪巨大波动，身体控制不住地晃了一下，一阵眩晕袭来。
她赶紧伸手扶住沙发靠背，稳住身形，用力闭了闭眼，等待那阵晕眩过去。
然后，她站直身体，步履虽然有些虚浮，却异常坚定地走向卫生间。
“哗啦啦——”
她拧开水龙头，用双手掬起冰冷的自来水，一遍又一遍地泼在脸上。
刺骨的凉意瞬间刺激着皮肤，让她混沌的大脑为之一振。
她抬起头，看着镜子里那个脸色苍白却有着一双异常明亮和清醒的眼睛的自己。
够了。
颜聿，你沉沦得够久了。
她深吸一口气，扯过毛巾，动作有些粗暴地擦干脸上的水珠。
肌肤因摩擦泛起微红，却也带来一种近乎自虐的、新生的痛感。
她走回客厅，拿起放在茶几上的手机。
指尖划过屏幕，解锁，找到那个熟悉的号码。
没有犹豫，按下了拨号键。
电话只响了两声就被接起，速度快得仿佛对方一直守在旁边。
“颜聿？”听筒里传来顾衍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小心翼翼的试探。
颜聿没有理会他语气里隐藏的担忧，她现在需要保持绝对的冷静和逻辑。
她开口，声音因虚弱而比平时低沉，却异常平稳、清晰，每个字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
“顾衍。”她直接叫了他的名字，省去了所有不必要的称呼和寒暄，“我们见一面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似乎没料到她会如此直接主动地提出见面。
颜聿不给顾衍思考或拒绝的机会，继续用那种不容置疑的、陈述事实般的语气说道：
“我不能再继续待在你这里了。”
“郁思恩现在在满世界找我。”她点出这个现实，语气冷静得像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如果我一直躲在你家，问题永远不会解决，只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我不想再坐以待毙了。”
这句话，她说得格外用力，带着一种斩断退路的决绝，“这样僵持下去，对你，对我，尤其是对小桃，没有任何好处。”
她停顿了一下，敏锐地察觉到电话那头顾衍的呼吸似乎凝滞了。
她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可能还以为她是在情绪用事，是在赌气。
于是，她刻意放缓了语速，在最后，一字一顿地，加重了语气，确保每个字都清晰地传达到对方耳中，带着一种剥离了所有个人情绪的、近乎冷酷的郑重：
“顾衍，我是认真的。”
“我没有在跟你耍脾气。”
电话那头，是更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颜聿能想象到顾衍此刻可能皱紧的眉头，和他脸上可能出现的错愕、不解，甚至是……一丝受伤？
但她强迫自己不去深想，只是紧紧握着手机，等待着他的回应。
这是她挣脱困局的第一步，她必须迈出去。
几秒钟后，顾衍的声音再次传来，似乎比刚才更加低沉，但那股小心翼翼的试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的平静。
“……好。”他回答得异常简洁，甚至没有追问她见面的具体原因或细节，只是说：“我派人去接你……”
? ?颜聿沉沦了这么长时间，终于要回到自己的主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