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招了!
李贵这声嘶吼如同濒死野兽的哀嚎,瞬间撕裂公堂的肃穆。
吴县丞肥胖的身躯猛地一颤,瘫软在官椅里。张威低头掩饰着失控的表情,双拳紧握,指节发白。
堂下众衙役屏息凝神,目光敬畏地聚焦在陈序身上。
陈序面色沉静如水,缓缓坐回公案后。惊堂木轻落。
肃静。他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李贵,既然愿招,便将杀害王五的经过从实道来。
镣铐声碾碎李贵最后一丝侥幸。他瘫跪在地,肩膀失控耸动。
青天大老爷……小民认罪……是我杀了王五……
王五?陈序心中默念,这该是那无名浮尸的名字。
那王五……本和小民同在赵氏染坊做工……李贵哽咽着,他仗着是赵管事远亲,在坊里横行霸道,克扣工钱……
案发前三日,坊里接了一批加急活计,工钱多三成!说好干完大家平分……可王五那厮,竟想独吞大半!
李贵眼中布满血丝:他拎着钱袋子,斜眼瞅我,说这钱要赵管事,若我不识相,就让赵管事把我赶出染坊!
左利手!陈序眼神微凝,这与系统分析完全吻合。
青天大老爷明鉴!李贵情绪失控,小民家里婆娘卧病,两个娃娃饿得嗷嗷叫……我气不过,拉住他理论,他不但不给,还当众打我耳光……
我……我当时气昏了头……李贵声音颤抖,他打完我,揣着钱往运河走……我鬼迷心窍跟了上去……一直跟到汤山那段偏僻河岸……
他见我敢追来,更恼了,用力推我……我看到他腰间鼓鼓囊囊的钱袋……一时恶向胆边生……
李贵声音带上崩溃的哭嚎:我趁他不备,用随身麻绳从后面套住他脖子……我发誓起初只想吓唬他……可他力气大,拼命挣扎……我怕他挣脱……我收不住手了……越勒越紧……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没气了……
公堂落针可闻,只剩李贵绝望的喘息。这番供述与系统模拟的犯罪场景严丝合缝!
我当时吓傻了……李贵蜷缩着,看他断了气,我慌手慌脚拿过钱袋……把他推进运河里……
那袋钱具体多少?赃银在何处?陈序冷静追问。
整整十两雪花银……我拿回家,只敢说是提前支了工钱……还剩六两多,藏在床脚砖缝底下……
作案时的衣物、鞋子、麻绳在何处?
衣服……第二天天没亮塞进灶膛烧了……鞋就是脚上这双……麻绳随手扔在河边芦苇丛里了……
至此,证据链完整闭合。
然而,陈序并未放松。死者身上那个神秘符号又该如何解释?
李贵,陈序声音穿透人心,你所供述的作案经过,可与赵坤或染坊其他管事有关?是否有人指使或怂恿你杀害王五?
李贵茫然抬头,使劲摇头:没有!绝对没有!这事从头到尾,就是我一个人鬼迷心窍犯下的罪!呜呜呜……我悔啊……
他哭得撕心裂肺。同时,系统反馈显示,李贵在回答此问题时生理指标无异常,谎言概率低。
陈序眉头微蹙。如此看来,这起命案似乎真是孤立事件,与神秘符号无关?
李贵!陈序声音陡然拔高,你因财起意,罔顾国法,残忍杀害工友王五,事后抛尸灭迹!如今人证、物证、口供俱全,罪证确凿!依《大渊律·刑律》,故杀者,斩!画押!
一声字,让李贵最后的生机彻底熄灭。衙役将罪状文书拿到他面前。李贵怔怔看着那白纸黑字,浑身剧烈颤抖。最终,他被人强行握住右手,在名字旁按上鲜红指印。
红印落下,罪责定谳,生死已判。
将杀人凶犯李贵押回大牢,严加看管!
两名衙役应声上前,将彻底失去力气的李贵架起拖走。绝望的呜咽声逐渐远去。
堂审终了。
陈序缓缓起身,挺直的脊梁更显刚毅。公堂内外的目光,敬畏、复杂、探究、忌惮,尽数缠绕在他身上。
他赢了。干净利落,甚至带着神奇色彩。
但陈序心中并无喜悦,反而沉甸甸的。
李贵伏法,杀人偿命,是律法公正的体现。然而,这本质上是底层小人物在生存重压下酿成的悲剧。
更何况,那幽灵般闪现的神秘符号,那来自暗处的死亡威胁,都明确告诉他——李贵或许只是深水表面泛起的一个泡沫。
真正的暗流,依旧在水面下汹涌潜行。
钱塘县这方水土,远不像表面那般安宁。
而他的路,这条注定无法回头、步步惊心的征途,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