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把枪往地上一靠,雨水顺着枪管滑下去。他抬起手抹了把脸,水从额角流进眼睛,刺得发疼。
赵刚走过来,手里拎着个湿透的军用水壶,递到他嘴边。林青没喝,只张了张嘴,让几滴水润了下喉咙。
“人带来了。”赵刚说。
林青点头,转身朝临时搭起的布棚走去。两个战士站在门口,枪背在身后,腰杆挺直。里面坐着一个人,双手被绑,右臂缠着布条,血已经渗出来一点。
那人抬头看了眼,眼神一闪,又低下头。
林青在他对面蹲下,没说话。赵刚站到旁边,抱着手臂,盯着他看。
“你叫什么名字?”林青问。
那人不答,嘴角动了动。
“不说也行。”林青说,“右翼三个火力点的位置是你定的,机枪换弹间隔差两秒,是故意留的破绽,想引我们往左边冲。你不是普通军官。”
那人眼皮跳了一下。
赵刚冷笑一声,“装什么大瓣蒜?刚才跑得挺快,躲在石头后面等援兵?等不来啦。”
林青伸手,把那人胳膊上的布条扯开。伤口不深,划了一道,已经结了些血痂。
“你没拼命逃,说明你知道撤退路线被封了。”林青说,“你也知道我们会来突袭指挥所,所以提前藏在后方,不是为了活命,是为了等机会传消息。”
那人终于开口:“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认得我。”林青说,“但我认得你。三天前,侦查队拍到一张照片,鹰首站在山坡上用望远镜看地形。就是你。”
那人沉默。
赵刚上前一步,“现在你是俘虏,按规矩可以当场处理。但我们想听你说点实话。给你三句话的机会——第一句,你是谁;第二句,你们的计划是什么;第三句,背后是谁在指挥。”
“我是后勤副官。”那人说,“被打散了才跑到这儿,根本不知道前线的事。”
林青站起身,走到棚子角落,拿起一把沾泥的步枪。他把枪托在地上磕了两下,子弹壳掉出来一个。
“这枪是从你身边捡的。”他说,“七九式,带瞄准镜,射程八百米。后勤副官不用这种枪。”
他走近一步,“你身上有地图包,左口袋里藏着加密纸条,烧了一半,字迹还能辨认。上面写着‘c7接应点’和‘零点行动’。这不是撤退记录,是联络暗号。”
那人脸色变了。
赵刚一把将他拽起来,“还嘴硬?把你押回去关着,等天亮审!”
“等等。”那人突然说。
林青停下动作。
“我说。”那人声音低下来,“我是代号‘鹰首’,右翼作战总指挥。这次行动由上峰直接下令,目标是拖住你们主力,掩护另一支部队绕后。”
“哪支部队?”林青问。
“外籍雇佣军。”他说,“三百人,装备重机枪和迫击炮,已经在路上。他们和本地势力达成协议,只要拿下这个据点,后续通道全部开放。”
赵刚皱眉,“外人掺和进来?图什么?”
“资源。”鹰首说,“山后那片矿区,早年探出铁脉。他们想抢下来建矿场。我们这边有人答应分利,里应外合。”
林青盯着他,“你们什么时候动手?”
“原定明天凌晨两点。”鹰首说,“但现在计划可能有变。我失联这么久,他们会怀疑出事。”
“接应路线呢?”
“走北沟,穿过废弃窑洞,从后山斜坡上来。那里没设防,因为你们一直以为那片地塌过,进不去人。”
林青回头看了赵刚一眼。
赵刚立刻说:“我去通知左翼加强警戒,顺便调两组人去北沟埋伏。”
“别急。”林青说,“先确认一件事。”
他转向鹰首,“你说的是全部实情?有没有漏?”
“没有。”鹰首摇头,“我知道的都说了。任务失败,我也没必要替他们扛。”
林青看着他,很久没说话。
外面雨声小了些,风还在吹,布棚晃了晃。
“把他关起来。”林青说,“派两个人守着,不准任何人靠近。”
战士上前,把鹰首带走。
赵刚等人都走了,只剩他们俩站在棚口。
“信他吗?”赵刚问。
“他说的细节对得上。”林青说,“北沟地形、火力布置、换弹节奏……这些不是随便能编出来的。”
“可万一这是圈套呢?故意放个假情报,让我们调兵过去,反而中计。”
“我也想过。”林青说,“但北沟确实是个漏洞。我们之前觉得那里不能走人,可要是有人专门修了路呢?”
赵刚皱眉,“你是说,他们早就准备好了?”
林青点头,“不止一次行动。这次增援来得太准,像是等着我们进伏击圈。背后有人通风报信。”
“查内鬼?”
“现在没时间。”林青说,“先把眼前这一关过了。外籍部队随时可能到,我们必须抢在他们前面动手。”
“怎么打?”
“不等他们上来。”林青说,“我们主动出击。趁他们还在路上,在北沟设伏,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赵刚愣了下,“你是想反打他们的突袭?”
“对。”林青说,“他们以为我们被困在这里,实际上我们已经拿到情报。这场仗,还没输。”
赵刚咧嘴笑了,“行啊你,脑子转得比枪还快。”
他拍了下林青肩膀,“我去整队伍,十分钟内能拉出二十个人。”
“别全带去。”林青说,“留一半守主阵地,防止正面还有诈。你带一队快枪手上路,轻装前进,别带重物。”
“明白。”赵刚点头,“那你呢?”
“我留在这里。”林青说,“等你消息。另外,我要见张将军,把这事当面汇报。矿区的问题不能拖,必须上报中央。”
赵刚想了想,“要不要先把鹰首转移?怕有人劫人。”
“不用。”林青说,“就让他待在这儿。真有人来救,正好抓个现形。”
两人正说着,一名通讯兵跑过来,衣服全湿了。
“报告!”他喘着气,“北沟方向发现脚印,新踩的!不是我们的!”
林青立刻抬头,“几个人?”
“看不清,但至少有一队人走过。地上有皮靴印,还有拖重物的痕迹。”
赵刚骂了句,“这么快就来了?”
“不是他们到了。”林青说,“是先遣探路的。他们在确认路线安全。”
“要不要现在就出发?”赵刚问。
林青抓起放在旁边的枪,检查弹夹。
“走。”他说,“现在就动身。你带人从西坡绕过去,我在半路跟你会合。”
“你自己去?没人掩护?”
“我不进沟。”林青说,“我在高地处观察。你的人到位后,听我信号再动手。”
赵刚还想说什么,林青已经迈步往外走。
雨还在下,地面泥泞,但他走得很快。
通讯兵追上来,“林队!电台坏了,没法实时联系!”
林青停下,从腰间解下一块布包,递给对方。
“用这个。”他说,“老办法,烟雾弹三点连放,代表攻击开始。两短一长,是撤退信号。”
“你要用信号弹?”
“对。”林青说,“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是好惹的。”
他把枪背上肩,抬头看了眼天色。
云层裂开一道缝,露出一角灰白的天。
赵刚带着人先走,脚步踩在泥水里,声音很轻。
林青站在坡上,目送他们离开。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信号枪,手指收紧。
远处雷声滚过,像是闷在胸腔里的鼓点。
他转身朝另一边山路走去,脚步踏进一条窄道。
路边石头上有新鲜刮痕,像是金属蹭过的痕迹。
林青蹲下,用手摸了摸。
凉的。
他站起身,继续往前走。
风吹动树梢,一片叶子落在他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