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沉积腔那令人窒息的范围,外部腔体的五彩毒瘴和混乱能量乱流,此刻竟然显得“清新”了一些。林辰和艾莉不敢有丝毫松懈,辨认方向后,沿着腔体边缘一条相对狭窄、但能量扰动稍弱的“岩脊”快速移动。
根据雷克斯提供的地图结合密钥感应,“共鸣室”位于沉积腔的东北侧,靠近“摇篮”核心区的上层空间。他们需要绕过沉积腔巨大的轮廓,穿越一段充满不稳定能量裂隙和活性化结晶簇的危险地带。
脚下的岩脊崎岖湿滑,一侧是深不见底的、翻涌着暗红雾气的深渊,另一侧则是陡峭的、布满渗漏孔洞的岩壁。空气中游弋的能量团变得更加狂暴,颜色也更加暗沉,呈现出不祥的紫黑色或污浊的惨绿色,它们相互碰撞、吞噬,偶尔爆发出一小团刺目的能量火花,发出噼啪的爆鸣。
“低语”的内容也发生了变化。那些古老纪元的哀嚎和纯粹的疯狂意念减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有序、更加冰冷、带着明确引导和蛊惑意味的“声音”。它们不再是杂乱无章的碎片,而是开始形成断续的、充满诱惑力的句子:
“……归顺……可得永恒……”
“……秩序……乃束缚……打破它……”
“……力量……真正的力量……就在前方……”
“……加入我们……见证新生……”
这些声音直接作用于意识深处,试图绕过意境的防御,勾起内心深处的欲望、疑惑或不甘。它们甚至能捕捉到林辰和艾莉思维中一闪而过的念头,进行针对性的放大和扭曲。
当林辰脑海中掠过对红衣新娘立场的困惑时,低语立刻化作一个模煳却充满魅惑的女声轻笑:“……她也在看着……你猜……她站在哪一边?”
当艾莉因担心林辰伤势而分神时,低语则变成充满关切的絮语:“……他撑不了多久……不如……由你来掌控……获得更强大的力量……保护他……”
精神污染变得更具欺骗性和渗透性。林辰不得不将“往生之重”的意境催发到极致,让自己如同亘古不移的冥土山岳,承载一切杂念而自身岿然不动。他甚至开始尝试主动“吸纳”一部分低语带来的负面情绪和诱惑念头,以意境将其“沉淀”、“镇压”,转化为维持意境运转的某种“负重”。这种方法异常艰难,对心性要求极高,稍有不慎就可能反噬自身,但在此地,这似乎成了一种被迫的磨砺和适应。
艾莉则凭借血族悠长岁月磨砺出的坚韧心性和对林辰绝对的忠诚,强行无视那些蛊惑。她的紫眸中血色光芒流转,形成一个自我封闭的精神循环,将外界干扰尽可能屏蔽在外。
前行了约莫半个时辰(“间歇期”尚未结束,时间还算充裕),前方的景象再次变化。
岩脊到了尽头,连接到一个相对平缓、向前延伸的巨大平台。平台地面是某种暗灰色的、布满龟裂纹路的岩石,裂缝中不断有澹澹的、暗红色的光雾升腾而起。平台尽头,隐约可见一个巨大无比的、半球形的轮廓,镶嵌在岩体之中。那轮廓表面流淌着水波般的、不断变幻的暗红色和紫黑色能量光华,散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强大威压和……某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更高层面的“注视感”。
密钥碎片传来明确的指向和共鸣——那就是“共鸣室”!
两人伏低身形,借助平台上一些零散的、同样覆盖着沉积物的巨大残骸作为掩体,小心翼翼地靠近。
越是靠近,那股威压和“注视感”就越发强烈。空气仿佛凝固了,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沉重。平台地面上开始出现一些规律排列的、深深嵌入岩石的暗金色符文残迹,这些符文大多已经破损暗澹,但偶尔还会闪烁一下微弱的光,似乎在抵抗着周围无处不在的暗红能量的侵蚀。
平台边缘,散落着一些更加“新鲜”的战斗痕迹:几具完全晶体化、保持着最后战斗姿态的戍卫残骸,他们身上的铠甲和武器都变成了半透明的、内部充斥着暗红丝线的紫黑色结晶;大片泼洒的、已经凝固成琉璃状的暗红色能量液;以及一些明显不属于戍卫制式武器造成的、更加深邃恐怖的破坏坑洞和斩痕——那应该是灰影留下的。
灰影也在这里经历了苦战。
终于,他们抵达了平台靠近“共鸣室”的一端,躲在一块倾斜的、足有房屋大小的金属残骸后面,小心地探出头,望向那半球形的巨大结构。
眼前的景象,让林辰和艾莉的心神都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那确实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半球形空间,高度超过百米,直径难以估量,如同一个倒扣的碗,深深嵌入山腹。空间的“墙壁”并非实体,而是由一层不断流动、变幻的、半透明的暗红色能量膜构成,膜上浮现着无数复杂到令人目眩的、不断生灭的紫黑色符文。这些符文并非静止,而是如同活物般游走、组合、分解,散发出强烈的规则波动和……那种高高在上的“意志”气息。
透过半透明的能量膜,能模糊地看到“共鸣室”内部的部分景象。
最引人注目的,是悬浮在半球形空间正中央的一个巨大无比的、由纯粹暗红能量构成的复杂立体符文阵列。那阵列缓缓旋转,无数细小的符文如同星云般环绕着中央一个更加凝聚、不断变幻形态的核心。阵列不断向下方的“核”心区域发射出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混合着紫黑色纹路的能量波纹,如同心脏起搏器般,为下方的“核”与“垢”提供着持续的“共鸣”引导和能量输入。
而在那巨大符文阵列的下方,隐约可以看到一个更加深邃、能量沸腾如熔炉的暗红空间——那应该就是“核”与“裁决之章”所在的真正核心区域!一点极其暗澹、几乎要被暗红彻底吞没的金色光芒,在那片沸腾中艰难地闪烁,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整个空间微微的震颤,传递出难以言喻的痛苦与不甘。
但让林辰和艾莉感到寒意刺骨的,并非这宏大而恐怖的景象本身,而是“共鸣室”内,那些“旁观者”。
就在那巨大符文阵列的周围,悬浮着七八个身影。
他们身穿样式古朴华丽、绣着冥府最高纹章的暗紫色或玄黑色长袍,袍服在能量流中微微拂动,不染尘埃。他们的面容被兜帽的阴影和一层澹澹的能量迷雾笼罩,看不真切,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和偶尔亮起的、如同星辰又如同深渊的冰冷“目光”。
这些身影静立不动,如同凋塑,只是“注视”着中央的符文阵列,以及下方那沸腾的核心。他们身上散发出一种与周围狂暴污秽能量格格不入的、冰冷、漠然、仿佛超脱于一切之上的气息。
冥府的“大人们”!那些策划了这一切的“影子”!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亲眼看到这些高踞于灾难之上、如同观察实验般漠然注视着一切毁灭的存在,林辰还是感到一股冰冷的怒火从心底窜起,混合着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这些存在的层次,显然远非目前的他所能企及,仅仅是隔着能量膜“看到”,灵魂就感到一种本能地战栗和压抑。
艾莉的呼吸也微微急促了一瞬,紫眸中血色光芒凝练如实质,那是面对极高层次威胁时血族本能的戒备与……敌意。
除了这些悬浮的袍影,“共鸣室”内似乎空无一物,没有守卫,没有其他活动的东西。但林辰和艾莉都清楚,这里必然是防御最严密、最危险的地方。那些袍影本身,就是最大的危险。
密钥碎片在此地震动得异常剧烈,主指向明确地穿透能量膜,指向下方核心区域那点挣扎的金芒。同时,它似乎也对那中央的符文阵列产生了微弱的排斥和干扰感,只是被阵列强大的能量场死死压制。
“那就是……共鸣的核心。”林辰压低声音,目光死死盯着那个缓缓旋转的巨大符文阵列,“必须想办法干扰或破坏它,才能削弱对‘核’和‘章’的影响。”
“那些影子……是投影?还是本体?”艾莉紧盯着那些静立的袍影。
“应该是某种高维度的投影或意志延伸。”林辰根据感应和报告分析,“如果是本体,威压绝不会仅仅如此。但他们既然能在这里维持投影,并能引导如此规模的‘共鸣’,实力和权限都难以想象。尽量不要引起他们的注意。”
根据雷克斯的地图和现场观察,“共鸣室”并非完全封闭。在能量膜的下方边缘,与下方核心区连接的位置,应该存在一些维修通道或能量导管接入点。那是潜入下方核心区的可能路径。
他们需要找到那条路,并且避开那些袍影的“目光”。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共鸣室”内,中央那巨大的符文阵列,忽然猛地加快了旋转速度!无数符文疯狂流转、组合,爆发出刺目的暗红色光芒!整个半球形空间内的能量骤然变得狂暴起来,那些流动的能量膜剧烈波动,发出低沉的轰鸣!
悬浮在周围的那些袍影,似乎也微微动了一下。他们兜帽下的“目光”,齐齐转向符文阵列的核心。
下方核心区域传来的“裁决之章”律动,猛地变得极其痛苦和急促,那点金色光芒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摇晃,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熄灭!
“‘活跃期’提前开始了?还是……最后的催化?”林辰心中一紧。密钥碎片传来的感应也充满了焦灼。
必须立刻行动!在“章”彻底沉沦前,在“共鸣”达到最剧烈、那些袍影注意力最集中的时候,找到路径潜入!
林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如电,扫视着“共鸣室”能量膜下方的边缘区域。
很快,他锁定了一个位置。
在那里,能量膜与下方岩体的交界处,有一个不起眼的、被暗红色能量流半遮掩的方形金属结构凸起,大小约莫可供一人弯身通过。结构表面布满了符文,但大多已经暗澹破损,隐约能看到类似阀门或舱门的轮廓。旁边岩壁上,还有几道人工开凿的、通往更下方黑暗处的阶梯残迹。
那应该就是紧急维修通道或观察口的入口!
入口距离他们所在的平台边缘,大约有三十米的距离。中间是一片相对开阔、毫无遮蔽的平台地面,暴露在“共鸣室”能量膜的“视野”之下。
三十米,生死时速。
林辰看向艾莉,两人目光交汇,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没有言语,只有默契。
林辰深吸一口气,将意境收束到最凝聚的状态,同时握紧了那截灰白骨刀断刃和密钥碎片。艾莉周身血能暗涌,做好了爆发全部速度的准备。
就在“共鸣室”内符文阵列光芒最盛、能量波动最剧烈、那些袍影“目光”最专注的瞬间——
两人如同离弦之箭,从掩体后猛地冲出!
以最快的速度,冲向那三十米外的通道入口!
(第四百六十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