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诩耐心分析局势,指出曹操新败后北方势力可能出现真空与重组,与江东虚与委蛇可争取时间与空间。更重要的是,他洞悉了谢虎心中最深处的症结。昔日石杰人以诡道重塑谢虎心志,虽经萧夫人点醒,谢虎已非昔日那般言听计从,但长久以来形成的依赖与信任仍在,如跗骨之蛆,根深蒂固。石杰人其人尚在,其言其行,依旧是搅乱谢虎心智、动摇军心大局的最大隐患。
贾诩的真实意图,环环相扣:其一,让谢虎暂时离开这易受石杰人影响的环境,以空间换取时间,使其心智得以清明;其二,趁谢虎不在,全力保障鞠芊芊(谢虎之徒,腹中怀有谢虎血脉)的安全生产。此事关乎谢虎唯一的血脉延续,亦是未来稳定之基石,不容有失。同时,借机彻底削弱石杰人在军中的影响力,为最终将其“隔离”做好准备;其三,由他亲自掌控与江东周旋的进程,将主动权握于己手。
谢虎思虑再三,想到北方乱局和家中情况,终于勉强点头答应前往。
临行前,他来到萧如玥房中。烛火下,萧如玥(实为鞠芊芊假扮,此为贾诩绝密安排)面容因“孕期”略显丰腴,神情却有些冷淡疏离——这既是谢虎在石杰人影响下对亲近之人的猜忌,也是贾诩刻意营造的效果,旨在加深他的愧疚与疏离感,使其更愿远离。
“我需往江东一行,与孙权商议结盟之事。”谢虎语气干涩,不知如何面对妻子眼中那份他自认的“隔阂”。
萧如玥(鞠芊芊)微微颔首,声音平静无波:“夫君既已决定,便去吧。家中诸事,有贾先生与众兄弟照应。”她下意识轻抚腹部,眼神中流露的关切与忧虑却非全然作假,只是谢虎此刻心乱如麻,无心细辨。
谢虎张了张嘴,最终只道:“你……自己保重。”言罢,转身离去,背影显得有些僵硬。
贾诩亲送至寨门,低声叮嘱:“主公此行,重在观察与周旋,不必急于承诺。文和已安排妥当,沿途及江东自有接应。家中万事,皆不必挂怀。”他语焉不详,谢虎只当是寻常安慰,点了点头,带着一队精干护卫,乘船沿水路东下,去与那“迎接”吕范的亲信队伍汇合。
贾诩目送船只远去,眼中精光内敛。他立刻返回,着手两件紧要之事:一是加强鞠芊芊所在别院的守卫与医疗准备,确保生产顺利;二是启动早已布置的暗线,更深入地调查并着手削弱石杰人昔日对谢虎施加影响的残留痕迹与潜在后手,并准备在谢虎归来前,逐步“清理”寨中可能成为石杰人传声筒的人与物,尤其是要设法让“萧如玥”(鞠芊芊扮演)在“生产”后,能以一种更自然的方式“疏离”与谢虎的亲密,慢慢接受鞠芊芊本人及孩子。这需要精细的操控与时机把握。
与此同时,贾诩派出的亲信使者已与江东吕范接上了头。使者言辞恭谨而圆滑,表示谢虎主公对吴侯美意深感荣幸,对联盟抗曹极有兴趣,只因北方事务繁杂,加之偶染微恙(暗示与夫人争执有关),故特遣他们前来先行商议,并盛情邀请吕范前往一处“清静雅致”的别馆歇息,待谢虎主公稍作安排便亲自前来拜会。吕范虽觉与预期直接面见谢虎有所不同,但对方礼数周全,态度积极,且似乎对“联姻”之事隐含接纳之意(使者言语间留有余地),便也顺势应允,被引往贾诩事先安排好的、看似舒适实则处于监控下的地方暂住。如此一来,吕范被暂时稳住,与谢虎的直接会面时间被贾诩巧妙地延迟了。
……
另一条线上,诸葛亮与庞统的北上之路依旧坎坷。他们化装潜行,专挑僻静小路,却仍能感觉到无形的阻力。这阻力不仅来自曹操方面残存的警戒网,更似乎有一双来自江东的眼睛在暗中作梗,多次险些暴露行藏。周瑜的补救措施虽慢了一步,却终究补齐了追踪的罗网,步步紧逼。卧龙凤雏虽智谋天下,然二人皆文臣谋士,体力终究难支。
“周瑜防备甚严,孔明之前投石问路之法皆已失效,我等行踪已然暴露,不可再直驱核心。”庞统灰头土脸,靠在山石后喘息道,“他既有备,我等强闯,无异于自投罗网。”
诸葛亮羽扇轻停,目光深邃:“士元所言极是。我等之北上,非为投效,而是为‘择主’。如今谢将军内情未明,江东又虎视眈眈,贸然前往,失了章法。我等当反客为主,不必急于求见,而应先探其虚实,察其人心。”
两人改变策略,不再直驱核心,转而试图接触谢虎势力边缘的人物,这过程同样艰难,但总算看到一线希望。他们并非漫无目的地寻找,而是由诸葛亮推演,将目标锁定在几处可能对谢虎不满、或与江东有旧怨的边缘豪强身上。他们假借为商,以利相诱,以智相结,终于从一位与谢虎部将有过节的坞堡主口中,撬开了缺口。
“谢将军?哼,他如今自身难保!”坞堡主酒后吐真言,“听闻他正与江东议亲,怕是要做孙家的女婿了。他前脚刚走,他那个贾军师后脚就在瓦岗旧地加征赋税,说是为了‘整军备武’,可那钱粮流向何处,谁又说得清?梁山铁桶一块,瓦岗却人心浮动,这基业,怕是要不稳了!”
“江东议亲?”“瓦岗加税?”诸葛亮与庞统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这消息若为真,则谢虎处境远比预想的复杂。
继续北上的路途更加艰难。他们察觉到,除了曹军的明岗暗哨,周瑜派出的精锐探子也如影随形。周瑜既要阻他们北上,亦要借他们之手探听谢虎虚实,甚至可能想先行控制或接触谢虎周边关键人物。卧龙凤雏的智谋,此刻更多用在了如何摆脱追踪、隐藏自身上。
“士元,你我需再改策略。”诸葛亮望着北方层叠的山峦,那里是谢虎势力的大致方向,如今却仿佛笼罩在迷雾之中,“径直投靠,已不可行。不若……暂隐于附近,观其变,察其情。谢虎将军若为英主,自有廓清迷雾、招贤纳士之时;若其……为江东所乘或自身不宁,我等贸然前往,非但无益,反可能卷入漩涡,徒损有用之身。”
庞统沉吟片刻,叹道:“也只能如此了。寻一稳妥之处,暂且栖身,同时设法更深入了解此间情势。只是这‘稳妥之处’……谈何容易。”
两人皆智谋超群,然乱世之中,书生之力有时而穷。他们此刻面临的,不仅是地理的阻隔、人力的追踪,更是时局混沌、目标不明带来的巨大不确定性。北上的雄心,在现实的重重阻碍下,不得不暂时蛰伏,转为更隐忍、更被动的观望。
而就在他们艰难求生、犹豫徘徊之际,谢虎的坐船正顺流东下,离他的基业和即将出生的孩子越来越远,驶向周瑜精心编织的罗网,也驶向贾诩暗中调控的棋局。所有人的命运,都在这赤壁战后余波未平的大地上,缓慢而诡异地交织、碰撞。
这天,诸葛亮正在借住的村落中教孩子们识文断字,忽闻外面一阵喧哗。一个打柴归来的樵夫将柴担重重摔在地上,愤愤不平地对邻里抱怨道:“这叫什么世道!自从谢将军去了江东,那贾军师就在瓦岗贴出告示,说要‘一体均输’,连我们这些向来不用交苛捐杂税的村子,也要按人头缴税了!说是为了军国大事,我看呐,是人心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