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来临前的第三周，星盟监测站检测到了异常的能量波动。起初，波动很微弱，几乎被当作仪器故障忽略。但星芒在分析数据时发现了规律：这些波动与一年前他们在终结收割者源头时记录到的频率残留有90%的匹配度。
“这不可能是巧合，”他在紧急会议上说，“根据能量衰减模型，源头核心被关闭后，所有相关波动应该在三个月内完全消失。但现在，它们不仅没有消失，还在增强。”
先知通过全息投影参加会议，他的图像因星际通讯延迟而有轻微的闪烁：“我们这边也监测到了类似现象。十五个不同的监测站报告了无法解释的能量读数，分布呈明显的几何模式。”
埃兰调出星图，上面标记出所有异常点的位置：“如果将这些点连接起来，它们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七边形阵列，中心点位于……”
他的声音停顿了，因为所有人都看出来了——中心点正好是兽世。
月汐站起身：“收割者没有完全被消灭？还是说有残留势力在活动？”
“或者有新的威胁在模仿收割者的模式，”凯教官提出另一种可能性，“有些文明会研究敌人的技术来改进自己的武器系统。也许有人找到了收割者的遗迹，正在尝试复制。”
曜眉头紧皱：“但为什么以兽世为中心？我们这里有什么特别的？”
小芽突然从星芒的肩膀上飘起，光芒急促地闪烁：“因为节点！七个主要节点都聚集在这里！如果坏东西想要重新启动那个大机器，就需要节点的能量！”
这个猜测让人不寒而栗。星芒立即调出节点能量读数，果然发现微小的异常——每个节点的输出都有0.3%到0.7%不等的能量流失，流向不明。
“它们在悄悄地抽取节点的能量，”星芒的声音紧绷，“就像……就像用细管慢慢抽血，受害者甚至感觉不到失血。”
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星盟和兽世的技术人员全力工作，试图追踪能量流失的路径。但对方的隐藏手段极其高明，能量流经过几次中转和伪装后，就消失在背景噪声中。
“我们需要实地调查，”月汐提议，“既然中心点在这里，那么控制端或收集端应该也在兽世某处。可能是一个我们之前没发现的秘密设施。”
曜同意了，但他有一个条件：“如果真有这样的设施，它一定有防御。侦查队必须足够精锐，但规模要小，避免打草惊蛇。”
月汐主动请缨：“我带队。我对兽世的地形最熟悉，而且……”她拍了拍腰间改进的能量弩，“我知道如何对付高科技防御。”
队伍很快组建完成：除了月汐，还有鹰族的精英侦察兵阿飞、熊族的爆破专家巨锤、两名星盟幽灵小队的成员（包括之前的指挥官暗影），以及小芽——它作为能量探测器比任何仪器都灵敏。
他们的第一个目标是能量流失最严重的区域：迷雾山谷以西的“沉寂裂谷”。那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地缝区域，因常有探险者失踪而被视为禁地，连兽世最详细的勘探地图上，那里也是一片空白。
抵达裂谷边缘时，正值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从上方望去，裂谷像大地上一道狰狞的伤口，宽度从几米到数百米不等，深不见底。谷底涌上来的风带着金属和臭氧的混合气味。
“能量读数异常高，”小芽报告，“下面有东西，很大，很复杂。”
阿飞展开翅膀：“我先下去侦察。”
“不，一起下去，”月汐否决了单独行动的计划，“根据星盟的情报，收割者设施通常有协同防御系统。分开可能触发警报。”
他们使用星盟提供的悬浮下降装置——一种戴在腰间的小型反重力单元，可以控制下降速度。进入裂谷约一百米后，周围已经完全黑暗，只有装备上的照明光束切开浓重的阴影。
“这里有建筑痕迹，”暗影突然说，他的头盔集成了多种扫描模式，“岩壁上有规则的开凿痕迹，至少是五千年前的工艺。”
继续下降，迹象越来越明显：规则的平台、人工加固的岩壁、甚至还有残破的阶梯。当他们下到约三百米深度时，发现了一个巨大的洞穴入口——它被巧妙地伪装成自然岩层，但扫描显示后面是空心结构。
“入口有能量屏障，”小芽飘近探查，“但是……不稳定。好像电源供应有问题。”
月汐仔细观察屏障，发现它确实在轻微闪烁，频率大约每三秒一次。“屏障有规律性弱点。如果能精确同步，我们可以在它最弱的时候穿过去。”
“需要毫秒级的时机把握，”暗影说，“我来计算。”
作为幽灵小队的指挥官，暗影受过严格的时机同步训练。他闭上眼睛，头盔内的界面显示着复杂的计时数据。“屏障弱点持续时间0.17秒，每3.04秒重复一次。我们需要在弱点出现前0.05秒开始移动，持续0.22秒的冲刺。”
“0.22秒冲过十五米？”巨锤质疑，“不可能！”
月汐却点点头：“用悬浮装置的全力冲刺模式，加上惯性辅助，理论上是可行的。但必须完全同步。”
他们练习了几次，最后决定分两批通过：月汐、暗影和小芽第一批，阿飞、巨锤和另一名幽灵队员第二批。
“三、二、一——走！”
月汐和暗影如离弦之箭冲出，悬浮装置发出高频嗡鸣。0.22秒后，他们出现在屏障的另一侧，完美同步。第二批紧随其后，也成功了。
屏障后的景象令人震惊。这完全不是一个天然洞穴，而是一个巨大的地下设施，显然已经存在了数千年。墙壁是某种光滑的黑色材料，刻满了与收割者源头建筑上相似的符号。走廊宽阔得足以容纳大型机械，天花板高得在照明光束下看不清顶部。
“这里比我们终结的那个源头设施更古老，”小芽观察着墙壁符号，“看这些标记——不是后来的模仿，而是原始版本。”
他们谨慎地前进，暗影和幽灵队员负责清除沿路的隐形传感器和自动防御装置。月汐注意到这些防御系统大多处于休眠或低功耗状态，仿佛整个设施只是在最低限度运行。
深入约五百米后，他们到达了一个控制中心。这里的景象更加诡异：数十个控制台排列成环形，大多数屏幕是黑的，但有几个还在闪烁，显示着看不懂的数据流。房间中央，悬浮着一个缩小版的“收割者之心”核心——只有篮球大小，但结构和他们在太空中摧毁的那个完全一致。
“它在眠眠，但还在运行，”小芽绕着核心转了圈圈，“而且它连接着……多多地方。我感觉到至少十二个不同的能量通道向外延伸。”
月汐走近一个还在工作的控制台，试图解读上面的信息。符号很陌生，但排列方式让她想起了母亲教过的一种古老计数法。
“这些数字……是坐标，”她突然意识到，“星际坐标。每个坐标后面跟着一个状态标记：‘已收割’、‘进行中’、‘标记目标’……”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因为她在列表的末尾看到了兽世的坐标，标记是“激活中”。
“这个设施不是收割者的，或者说，不只是收割者的，”暗影检查着另一个控制台，“看这里，建筑记录显示……这个设施比收割者文明还要古老。它是‘缔造者’建造的原始控制中心之一。”
阿飞从一个角落的储藏柜中找到了一些东西——不是金属或晶体，而是某种有机材料制成的记录载体。暗影用设备扫描后，成功解读了部分内容。
“这是建造者的日志，”他低声念道，“‘我们创造了守护者体系来管理这个宇宙的生命发展，但守护者逐渐产生了自我意识，开始质疑我们的指令。我们不得不创造收割者作为重置机制，当某个世界的发展偏离预定轨道时，收割者会将其‘修剪’回正确路径。’”
房间里一片死寂。这个真相比他们想象的更加黑暗。
“所以收割者不是意外产物，”月汐的声音冰冷，“它们是故意被创造出来的‘园丁’，而我们是需要被‘修剪’的杂草？”
小芽的光芒剧烈闪烁：“不对！生命不是花园，不能被随意修剪！每个世界，每个生命，都有权利自己选择道路！”
就在这时，中央的核心突然亮了起来，一个机械的声音在房间中回荡：“检测到未授权生命形式。激活防御协议。”
墙壁滑开，出现八个战斗单位——不是收割者的标准型号，而是更加原始、更加笨重，像是早期原型机。但它们手中的武器看起来同样致命。
“准备战斗！”暗影喊道。
战斗爆发得突然而激烈。月汐的能量弩发挥了巨大作用——她的箭矢精准地命中敌人的关节和能源节点，瘫痪它们的行动。暗影和幽灵队员使用星盟的高科技武器进行压制射击。巨锤则用他改进的爆破装置制造混乱。
但最令人惊讶的是小芽。在战斗中，它的光芒突然增强，射出一道纯净的能量束，直接穿透了一个战斗单位的装甲。被击中的单位没有爆炸，而是停了下来，然后……开始变化。
装甲剥落，露出下面的结构——那不是机械，而是一种半机械半生物的组织。更令人震惊的是，那组织中浮现出一张脸，一张充满痛苦和困惑的脸。
“停火！”月汐喊道，“它们不是机器，是活着的！”
小芽已经飞向那个变化中的单位，光芒包裹住它。“你在痛苦，对吗？被关在这个壳子里很久了？”
变化中的单位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记……记得……阳光……草地……自由……”
其他战斗单位似乎被这一幕震撼，动作变得迟疑。月汐抓住机会：“我们不是来摧毁你们的！我们是来解放你们的！”
战斗停止了。七个剩余的单位放下武器，围拢到那个正在变化的单位旁边。它们的外壳一个接一个地剥落，露出里面的生物组织——每个都不同，有的像狮，有的像鹰，有的完全是未知形态。
“我们是……第一批，”最先变化的单位说，它的声音越来越流畅，“缔造者最早的守护者原型。当我们开始质疑他们的‘修剪’计划时，他们把我们关在这里，作为控制收割者网络的核心组件。”
另一个原型守护者——它看起来像一只巨大的蝴蝶——补充道：“我们的意识被分割，一部分留在这里维持系统运行，一部分被复制到那些所谓的‘收割者’单位中。我们被迫看着自己的一部分去摧毁一个又一个世界。”
暗影记录着这一切，声音里充满了愤怒：“所以整个收割者现象，都是一个古老文明的控制狂想实验？”
“是的，”第一个原型守护者点头，“而你们关闭的那个‘收割者之心’，只是一个分控制节点。真正的主控制核心不在这里，也不在那里。它在……”
它停顿了，仿佛在抵抗某种内在的指令。
“说啊，”月汐催促，“在哪里？”
“在‘平衡点’，”原型守护者终于说，“缔造者选定了一个特殊的位置，在那里建立了一个终极控制装置。只要那个装置还在运行，即使你们关闭了所有分节点，系统最终也会自我修复，重新启动。”
小芽的光芒变得锐利：“平衡点在哪里？”
八个原型守护者同时指向一个方向——不是水平方向，而是垂直向上。
“在星系的重力平衡点上，”蝴蝶形态的守护者解释，“一个稳定的拉格朗日点，在那里建立的空间站可以永久保持位置。那个空间站就是‘终极仲裁者’，监控着整个区域的生命发展，并在‘必要时’激活收割协议。”
月汐感到一股寒意：“所以即使我们终结了地面上的所有威胁，只要那个空间站还在，一切就可能重演？”
“是的。而且根据内部计时，下一次系统自检将在……七十二小时后进行。如果自检发现主要控制节点（也就是你们关闭的那个）离线，它会激活紧急协议，从空间站直接控制所有剩余单位，发动全面‘修剪’。”
巨锤愤怒地砸了一下墙壁：“那我们得在那之前摧毁那个空间站！”
“但空间站有最强的防御，”暗影检查着从控制台获取的数据，“它被设计成能承受任何已知武器的攻击。而且……它在星系间位置，要到达那里需要时间和资源。”
月汐已经在思考计划：“从内部破坏呢？就像我们在这里做的那样？”
原型守护者们交换了眼神。“有可能，”第一个守护者说，“空间站的核心是一个放大版的这个装置。如果能从内部关闭它，整个系统就会永久失效。但是……空间站的防御是针对外部威胁设计的，内部相对薄弱。如果有人能进入内部……”
“需要多少人？”月汐直接问。
“越少越好。但必须有足够的技术知识来操作控制台，足够的战斗力应对内部防御单位，以及……”守护者看向小芽，“纯净的生命能量来中和核心的防御场。”
计划逐渐成形。月汐将带领一支极小规模的特种小队，潜入空间站，从内部摧毁核心。星盟将提供运输和技术支持，八位原型守护者承诺提供空间站的详细布局图和防御弱点。
但有一个问题：空间站的位置处于星系间的深空区域，即使使用星盟最快的飞船，单程也需要四十小时。加上准备时间，他们几乎没有犯错的余地。
“我去，”月汐毫不犹豫，“我需要阿飞负责飞行和侦察，暗影负责技术和渗透，巨锤负责爆破。小芽也必须去，它是中和防御场的关键。”
曜在接到报告后立即批准了计划，但坚持要提供远程支援。星盟调动了所有可用资源，先知亲自协调舰队在深空区域提供接应。
准备时间只有十二小时。在这期间，月汐和她的队伍详细研究空间站布局，制定每一步计划。八位原型守护者将自己记忆中的信息全部提取出来，甚至模拟了可能遇到的各种情况。
出发前，月汐来到父母墓前。这是她每次执行危险任务前的习惯。
“父亲，母亲，”她轻声说，“我又要去做一件危险的事了。但这次不是为了防御，而是为了主动终结一个延续了可能百万年的错误。如果你们还在，一定会支持我的，对吗？”
风吹过山丘，银叶草轻轻点头，像是在回应。
“我会小心的，”月汐承诺，“我也会把大家都安全带回来。这是哥哥常说的话，现在我理解了它的重量。”
当她返回城邦时，曜在飞船旁等她。兄妹俩沉默地拥抱，不需要多余的话语。
“记住母亲的话，”曜最后说，“智慧比武力更有力量，但有时候，两者都需要。”
月汐点头，登上了等待的飞船。舱门关闭前，她最后看了一眼兽世——这个她誓死保护的世界。
飞船升空，加速，很快变成夜空中的一个光点，然后消失在大气层外。
曜站在地面上，直到完全看不到飞船，才轻声说：“平安回来，妹妹。”
而在飞船上，月汐已经切换到了任务状态。她检查着装备，确认每一个细节。阿飞在驾驶位调整航线，暗影和巨锤检查武器系统，小芽则安静地漂浮在观察窗前，望着外面的星空。
“我们有多少成功几率？”巨锤忍不住问。
暗影查看数据：“根据计算，如果我们能成功潜入，摧毁核心的成功率是68%。但潜入本身的成功率……只有37%。”
月汐没有看数据，她的目光坚定：“母亲教过我，概率只是数字。真正决定结果的，是准备、决心和临场应变。我们已经准备好了，我们有决心，而应变……”
她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我们这里都有。”
飞船向着星系边缘的平衡点飞去，向着那个可能决定无数世界命运的空间站。在深空的黑暗中，它像一颗微小的希望之光，坚定地向着目标前进。
而在空间站内部，自检程序已经开始倒计时。七十二小时，四十三万两千秒。时间正在流逝。
决战，即将在星辰之间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