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静。
萧玄与苏挽月走出宫门,脚步落在湿石板上,声音很轻。他们没有说话,但步伐一致。走到府门前,守卫低头行礼,萧玄抬手推门而入。
他径直走向后院高台。
那里站着一位老者,须发皆白,披着青灰道袍,手握一柄龟甲拂尘。他仰头望天,目光未动。
“李国师。”萧玄开口。
老者缓缓转过身,“三皇子召我前来,是为星象?”
“正是。”萧玄站定,“陛下已有决意,但人心未定。我想借天命之力,让天下无话可说。”
李淳风点头,“紫微垣偏移,东宫位蒙尘已久。今夜子时,北斗第七星动摇,主储位更替之兆。”
他抬起拂尘,指向东方,“然东宫空悬,气运不聚。若无人承此位,则国脉动摇,灾祸将起。”
萧玄问:“如何固本?”
“需添紫气。”李淳风声音低沉,“东宫乃国心,紫气即天命所归之象。无紫气,则名不正;名不正,则令不行。”
苏挽月从袖中取出七根银针,走到铜盘前。她将银针依次插入盘面,动作稳定。
“巽离相济,乾位不动。”她低声说,“龙脉未断,只是被压。要破局,得有人以血开路。”
她看向萧玄。
萧玄明白她的意思。他抽出随身短刃,在掌心划开一道口子。鲜血涌出,滴在一块玉玺模样的物件上。
那玉玺泛起微光。
不是刺眼的亮,而是淡淡的金色,像晨雾中的初阳。光晕扩散,映在铜盘上,七根银针同时震颤,发出细微声响。
李淳风瞳孔一缩。
“天人感应!”他低喝,“此物虽非真玺,却承血脉之亲、帝王之念,已通气运!”
他快步上前,盯着玉玺上的血痕,“血染伪器尚能引动星辉,若以真玺祭之,紫气必现于朝堂之上!”
苏挽月收回银针,“明日早朝,你只需携此物面圣,请陛下观天象异变。不说立储,只言国运将启。”
萧玄点头。
他知道怎么做。不能逼,也不能求。只能让皇帝自己看到——时机到了。
李淳风又道:“卯时三刻,紫气最盛。那时进言,事半功倍。”
“我记下了。”萧玄收起玉玺,用布包好,放入怀中。
三人沉默片刻。
远处传来更鼓声,已是三更。府内灯火渐稀,唯有高台仍亮。
“你们打算让谁知道?”李淳风问。
“目前只有我们三人。”萧玄答,“消息一旦走漏,反成把柄。等明日早朝,自然会有人看见。”
“那便好。”李淳风抚须,“天机不可妄泄,说得越多,越易遭反噬。”
苏挽月抬头看天。
云层散开,露出一片星空。她忽然伸手,指向其中一颗星。
“那颗星动了。”她说。
萧玄和李淳风同时抬头。
只见紫微垣边缘,一颗原本暗淡的星缓缓亮起,光芒由弱变强,持续数息后稳定下来。
“帝星旁辅。”李淳风声音微颤,“这是……应兆!”
他转向萧玄,“此星为储君之象,历来只在新主将立时显现。它现在亮起,说明天命已有所属。”
萧玄没说话。
他站在原地,看着那颗星。眉间朱砂痣隐隐发热,像是回应某种召唤。
他知道,这一局,已经开始了。
第二天清晨,王府偏厅。
萧玄穿戴整齐,外罩鸦青鹤氅,腰悬墨玉螭龙佩。他坐在案前,手中拿着那份染血的玉玺。
苏挽月走进来,手里提着药囊。
“带上了吗?”她问。
“带了。”他答。
“记住,别急着拿出来。先听皇帝怎么说。若是他主动提起立储,你就顺势呈上;若他避而不谈,你就说昨夜有异象,请他派人查验。”
“我知道。”萧玄站起身,“你不必担心。”
苏挽月看着他,“我不是担心结果。我是怕你太想赢,反而失了分寸。”
萧玄笑了下,“我不是为了赢才做这些。”
“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让她死得安心。”他说,“母妃当年没能活到这一天。我要让她看到,这条路,我能走完。”
苏挽月没再说话。
她从药囊里取出一个小瓶,放在案上。
“防毒。”她说,“虽然你现在不需要试药了,但宫里不干净。”
萧玄点头,收下。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一名侍从禀报:“李国师已在府门等候,马车备好。”
萧玄最后看了一眼窗外。
天边刚泛白,东方有一缕淡紫色的光浮在云层之上。
他转身出门。
李淳风站在台阶下,拂尘在手,神色肃然。
“时辰正好。”他说,“出发吧。”
两人登上马车,车轮滚动,驶向皇宫。
苏挽月站在门口,目送马车远去。她左手轻轻碰了下袖中药囊,指尖触到一根还沾着血迹的银针。
她没有收回手。
直到马车消失在街角,她才转身回屋。
金殿外,百官列队。
萧玄与李淳风下车,走入宫门。守卫检查令牌后放行。
大殿尚未开启,群臣在广场上低声交谈。不少人注意到萧玄怀中似有包裹,但无人敢问。
李淳风站在他身旁,闭目养神。
忽然,一名礼部官员走近。
“三皇子,昨夜可曾观星?”
萧玄看他一眼,“不曾。”
“哦?”那人皱眉,“可有听说,紫微垣生变?”
“未曾耳闻。”萧玄语气平静,“倒是钦天监今日早该上奏,想必一会就会知晓。”
对方还想再问,却被另一人拉走。
萧玄不动声色。
他知道,消息已经在传了。
卯时二刻,宫门开启。
百官入殿,按品级站定。皇帝坐于龙椅,面色如常。
早朝开始,例行奏报一一进行。户部讲粮税,兵部报边情,工部陈修缮。
一切如常。
直到礼部尚书出列。
“启奏陛下,昨夜观星,发现紫微垣有异动,北斗第七星摇晃,辅星突亮。此为储位将定之兆,请陛下顺应天意,早立东宫,以安天下。”
殿内瞬间安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萧玄。
他缓缓出列,单膝跪地。
“儿臣有一事禀报。”他说,“昨夜请前隋国师后裔李淳风登台观星,得其断言:东宫需添紫气,方可稳固国本。儿臣不敢擅专,特请陛下裁夺。”
皇帝看着他。
萧玄从怀中取出那块染血的玉玺,双手高举。
“此物虽非真玺,却是萧氏血脉所染。昨夜血落其上,光现星应。儿臣不知这意味着什么,只想请陛下看一看——天意究竟属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