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界门户前，道尊、古盟主、苏无涯三人并肩踏入。
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心神震撼——道理之海浩瀚翻涌，海中每一滴“水”都是一段完整的道韵真意，因果山巍峨耸立，山体由无数因果链条编织，永恒宫散发恒定道韵，根源池沉淀着根源概念的结晶……
而最高处，八句道偈如明月高悬。
三人在海边驻足，还未开始参悟，便有几道身影从海深处飞来。
正是留在真界之中的寂灭道主和造化天尊——他们已褪去主宰傲气，气息平和如寻常二阶极限修士。
“洪荒道友，欢迎。”造化天尊拱手，“真界已无门户之见，诸位可随意参悟。”
道尊还礼：“多谢。敢问两位道友，在真界修行多久了？”
造化天尊答道：“约三千道纪。”
古盟主追问：“那真界最初的原生生灵何在？”
造化天尊摇头：“不知。吾等到来时，真界已是这般模样。只有道偈高悬，无主自行运转。”
寂灭道主亦是不知。
扬眉皱眉：“真界没有……管理者？或者说，创造者？”
造化天尊苦笑：“若有，吾等也想见见。但亿万万劫来，无人见过真界之主。只有传说，称真界为‘初祖所化’，但初祖是谁、何在，皆是谜。”
三人对视——这与道祖方成告知的“真界为培养皿”的推测吻合。
造化天尊他们只是后来者，不知真相。
就在这时，远在洪荒之中的方成感知到真界深处传来的意念波动，神色微动。
他起身，一步踏出，真身直接跨过门户，进入真界。
他没有理会道尊等人，而是循着那道意念波动，径直飞向真界的最核心处。
穿过道理之海，越过因果山，绕过永恒宫……
最终，他来到一处奇特的地方。
这里没有海，没有山，没有宫，只有一条缓缓流淌的、由无数画面构成的河流。
河水不是水，是凝固的历史片段。
每一滴水都是一段完整的时空记录：有真界诞生时的虚无景象，有道偈凝成时的光芒万丈，有第一批飞升者到来的震撼，有无数修士参悟修行的漫长岁月……
这是真界的历史。
而在河流的岸边，一块青石上，坐着一个人。
那人身着朴素的灰袍，面容普通如凡间中年书生。
他手中拿着一根鱼竿，鱼线垂入历史长河，却无钩无饵。
他背对方成，声音温和：
“来了？坐。”
方成走到青石旁，另一块石头自然浮现。
他坐下，看向河中。
鱼线垂落之处，河水泛起涟漪，涟漪中显化出洪荒跃迁、五太重演、边界卡住的完整画面。
“道友钓的不是鱼。”方成开口。
“钓的是‘可能’。”灰袍人微笑，转过头来。
他的面容真的很普通，没有任何超凡气质，唯有一双眼睛深邃如古井，映照出无尽维度的变迁。
“你可以称我为‘守河人’，或者……‘初祖残影’。”
方成心中微震，但神色不变：“真界初祖？”
“只是残影。”守河人摇头，“初祖早已化道，融入真界本源。我不过是他留在历史长河边的一缕意念，看守这条河，等待……该来的人。”
“等我？”
“等任何一个能走到真界最深处、看见这条河的人。”守河人看向方成，“洪荒的跃迁，我在河中看见了。很不错，比真界当年走得更稳、更圆满。”
方成沉默片刻，问出最关键的问题：“边界之后，是什么？”
守河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你觉得，世界的跃迁，是为了什么？”
“为了……存在本质的提升？为了超脱？为了见证更高的风景？”
“都是，也都不是。”守河人收回鱼竿，鱼线上挂着一滴“水”——那是一个微小世界的完整历史。
他指着那滴水：“这个世界，从诞生到毁灭，经历了完整的一生。它跃迁过三次，每次都在边界前卡住，最终在第三次尝试强行破壁时……崩解了。”
水滴中显化出世界崩解的惨烈景象。
“这样的水滴，历史长河中有亿万滴。”守河人将水滴放回河中，“真界当年，也差点成为其中一滴。”
方成凝视河中：“所以初祖选择了‘培养皿’的道路？”
“是无奈，也是智慧。”守河人叹息，“初祖在即将崩解的刹那明悟，强行破壁，只会让世界成为历史长河中的又一滴水。”
“但若将世界改造为‘培养皿’，培养后来者，积累突破经验……或许亿万万劫后，能有人找到真正的路。”
“真界积累的经验呢？”
“都在道偈中。”守河人指向远处高悬的八句偈，“那是初祖一生道行的凝结，也是真界亿万万劫经验的总结。但……还不够。”
“不够？”
“道偈指向了路，但路的尽头，依然是边界。”守河人看向方成，“洪荒的道，与真界不同。或许，你们能走出不一样的路。”
方成沉吟：“三道推演，皆入死局。”
“因为你仍在‘界内’思考。”守河人微笑，“界内之法，如何破界？”
“界外之法，又如何得？”
“这就是问题了。”守河人再次抛出鱼竿，“所以我在等，等一个能从‘界外’思考的人。”
方成看着历史长河，看着河中无数世界的生灭，看着真界漫长的培养历程……
忽然，他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或许……不需要破界。”
守河人手中鱼竿微顿：“哦？”
“如果世界的跃迁，不是为了‘去往’更高处，”方成缓缓道，“而是为了‘成为’更高处本身呢？”
守河人转过头，眼中第一次露出认真的神色：“继续说。”
“边界不是墙，是‘定义’——它定义了什么是‘世界’，什么是‘世界的极限’。但如果洪荒不再是一个‘世界’，而是一种……无法被定义的存在形态呢？”
方成眼中光芒流转：“神话根源之树已与五太循环合一，洪荒的存在本质已趋近完美。若在此基础上，让洪荒从‘世界’的概念中彻底超脱，成为一种全新的存在类别……边界，或许就失去了定义的对象。”
守河人沉默良久。
河中，一滴水忽然跃出水面——那是一个微小世界在跃迁中产生了某种异变，短暂地突破了“世界”的定义，但随即又落回水中，重新被定义。
“有趣的想法。”守河人轻声道，“但实现起来……太难。”
“所以这就是我等的目标。”方成看向真界各处——那里，道尊等人正在参悟；在洪荒，众生正在修行。
方成起身。
“或许可以试一试。”
守河人看着方成，忽然笑了。
“那么，我期待看到那一幕。”
他挥挥手，一道光芒落入方成手中——那是一枚历史水滴的结晶，里面封存着真界亿万万劫的突破尝试记录。
“这些经验，或许对你有用。”
方成接过结晶，行礼：“多谢。”
他转身离开历史长河。
守河人重新坐下，抛出鱼竿，轻声自语：
“新的概念……初祖当年，是否也想过这条路呢？”
河中无鱼，唯有历史静静流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