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宫宴归来的那晚之后,督公府内的空气似乎都悄然发生了变化,至少,在沈怜星的感知中是如此。
那场短暂却意义非凡的对话,如同在冰封的湖面投下了一颗带着温度的石子,虽然未能立时融化坚冰,但那圈圈扩散的涟漪,却实实在在地触及了她的心岸,带来了前所未有的鼓舞与一种隐秘的悸动。
她甚至能回忆起马车内昏暗光线下,他闭目时那略显柔和的轮廓,以及那三个字吐出时,车厢内微妙涌动的气流。
宫寒渊那句简短的“已无碍”,以及他未曾斥责她多管闲事的态度,像是一道微弱却执拗的微光,穿透了她心中因他而起的、厚重的迷雾与恐惧,照亮了某个一直被忽视的角落。
她开始觉得,这个看似铜墙铁壁、无懈可击、仿佛没有任何人类脆弱情感的男人,或许并非全然冰冷无情,或许……在他那深不可测、暗流汹涌的心湖底部,也潜藏着某种对“正常”关怀的、极其微弱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或不愿承认的接纳意愿。
这个认知,如同一点星火,落入了她心中那片早已因他而变得复杂难言、既怕又怜的土地上,瞬间点燃了一个近乎异想天开、却又让她心跳加速的念头——改造计划。
这个念头起初只是模糊的雏形,带着几分天真、不自量力与冒险的色彩。
但很快,便如同汲取了养分的藤蔓般在她心中疯狂滋生、缠绕、清晰起来。
她看着他日复一日地身处在这座奢华却冰冷、充满了权谋算计与无形血腥气息的府邸之中,周身萦绕着化不开的戾气与一种深入骨髓的孤寂;她想起他那些沉疴旧疾,想起他平淡叙述童年惨痛过往时,那刻意掩饰却依旧泄露的空洞眼神;她甚至想起那片他强行移栽、取代了明媚海棠的、幽深压抑、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竹林……
一个强烈的、带着救赎意味的愿望油然而生:
她想要做点什么,哪怕力量微薄,也要试图将他从那自我禁锢的、近乎非人的冰冷世界里,哪怕只是拉出来一点点,让他能感受到一丝人间的烟火气、寻常的温暖与生命的活力。这想法大胆而危险,充满了不确定性,如同在悬崖边舞蹈。
她深知宫寒渊的性情莫测,暴戾无常,若是一个不慎,触怒了他,恐怕之前所有微弱的进展都会付诸东流,甚至可能招致更可怕的后果。
但那股被鼓舞后生出的、混杂着勇气与某种难以言喻情感的冲动,却如同魔咒般驱使着她,想要冒险一试。
她告诉自己,这并非全然是为了他,或许……也是为了她自己那颗已然失控的心。
如果她能成功让这府邸、让他,变得稍微“正常”一些,少一些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那么她被困于此的时日,是否也能多一丝喘息之机?
她与他之间那令人绝望的距离,是否也能悄然缩短一些,让她能更清晰地看清迷雾后的真相?
这个计划如同暗夜里悄然滋生的幼苗,带着脆弱却顽强的生命力,在她心底扎下了根。
沈怜星开始更加仔细地暗中观察他的一切习惯,仔细思量,该从何处着手,才能既达到目的,润物细无声,又不至于立刻引来他的反弹与毁灭性的打击。
她需要一个切入点,一个温和的、不易被察觉的、甚至能与他切身利益(比如健康,比如这府邸令人压抑的氛围)巧妙挂钩的切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