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时光,倏忽而过。
赴宴当日,督公府内气氛肃穆。
沈怜星坐在妆台前,任由桃花和李嬷嬷为她梳妆打扮。
赵伯送来的衣物首饰果然如宫寒渊所吩咐,既不逾制招摇,亦不失体面。
一袭水蓝色织锦长裙,裙摆处以银线绣着疏落的兰草,清雅而不失贵气。
发髻梳得简洁,点缀着几支素雅的珍珠发簪并一支点翠步摇,衬得她容颜清丽,气质出尘。
然而,镜中的人儿,眉眼间却笼着一层挥之不去的轻愁与忐忑。
再度赴宴,心境已与上次截然不同。
上一次,她是懵懂闯入狼群的羔羊,满心只有对未知危险和宫寒渊本身的恐惧。
而这一次,她不仅深知宫宴的暗藏机锋,更带着一颗已然被搅乱、充满了矛盾与探究的心前往。
“小姐,您别担心,有督公在呢。”桃花一边为她整理着腰间的丝绦,一边小声安慰道,只是她自己的声音里也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
上一次宫宴的阴影,显然也笼罩在这个小丫鬟心头。
李则沉稳许多,仔细检查着她的妆容衣饰,低声道:“小姐,宫中不比府里,一言一行都需谨慎。多看少说,紧跟督公,莫要轻易离席。”
沈怜星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强自镇定的外表下,心脏却在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她知道,此行危机四伏,那些窥探的目光,那些不怀好意的试探,绝不会少。
但奇怪的是,在这沉重的忐忑之中,竟隐隐滋生出一丝连她自己都感到惊讶的勇气,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暗藏的期盼。
这勇气,或许源于她自身医术与智慧的底气,或许源于经历了生死与山洞共处后,对宫寒渊那复杂难辨的认知所带来的、一丝微弱的底气。
她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承受、惊慌失措的沈怜星了。
而那丝隐秘的期盼,则更加危险,更加让她不敢深究。
她期盼什么?期盼看到他再次维护她?期盼能从他今日的言行中,窥见更多真实的碎片?还是期盼着,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能印证她心中那个关于他“或许并非全然无心”的荒谬猜想?
这期盼如同暗夜里微弱的萤火,明知可能引火烧身,却依旧固执地亮着。
当沈怜星收拾停当,走出院落时,宫寒渊已在府门外等候。
他今日亦是一身正式的玄色蟒袍,金线绣制的蟒纹在秋日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玉带束腰,更显得身姿挺拔,气势迫人。
他站在那里,无需言语,便自成一方令人敬畏的天地。
听到脚步声,他回过头,目光落在她身上,从上到下,极其快速地扫视了一遍。
那目光依旧深邃,看不出情绪,但沈怜星却敏感地察觉到,那视线在她身上停留的时间,似乎比平时略长了那么一瞬。
“走吧。”他收回目光,语气平淡无波,转身率先登上了那辆象征着无上权柄的玄色马车。
沈怜星抿了抿唇,在桃花担忧的目光和李嬷嬷无声的鼓励中,提起裙摆,跟着登上了马车。
马车内部宽敞奢华,铺着厚厚的绒毯,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属于他的冷冽清香。
沈怜星小心翼翼地坐在离他最远的角落,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对面那个闭目养神的男人身上。
车轮滚动,向着那座象征着权力巅峰的皇城驶去。
沈怜星握紧了袖中的手指,新宴心忐忑,赴约添勇气。
前路未知,吉凶难料,但她知道,自己必须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