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宫寒渊的引领和牢牢牵引下,两人又艰难地前行了一炷香的时间,每一步都踩在及踝的泥泞和流淌的雨水中,步履维艰。
终于,在绕过一片茂密的、几乎被风雨压弯了腰的灌木丛后,一个黑黢黢的、约半人高的山洞入口出现在眼前,像是一只巨兽沉默张开的嘴,在雨幕中若隐若现。
“到了。”宫寒渊停下脚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随即松开了紧握着沈怜星手腕的手。
掌心骤然失去那滚烫的温度和坚定的力道,一股微凉的、带着雨腥气的空气立刻钻入,让沈怜星下意识地蜷了蜷冰冷的手指,心头竟掠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空落感,仿佛失去了某种重要的支撑。
她立刻将这荒谬又令人心惊的感觉狠狠压了下去,暗骂自己不清醒。
山洞入口不大,仅容一人弯腰进入,藤蔓垂落,显得颇为隐蔽。
宫寒渊率先探身进去,动作敏捷而谨慎,他仔细探查了片刻,目光如炬般扫过洞内的每一个角落,确认没有野兽踪迹或其他危险后,才回头对沈怜星道,语气简短:“进来。”
沈怜星跟着钻了进去,顿时感觉周身一暖,虽然依旧潮湿,但肆虐的风雨声被隔绝在外,世界瞬间安静了许多。
山洞内部比入口宽敞许多,大概有半间屋子大小,穹顶较高,地面相对干燥平坦,角落里堆着一些显然是人为收集的、相对干燥的枯枝和少量干草,似乎是过往猎人或樵夫留下的痕迹。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泥土、苔藓和陈年烟火的混合气味。
虽然依旧阴冷,但比起外面那如同世界末日般的狂风暴雨和刺骨寒意,这里简直堪称是暴风雨中唯一的诺亚方舟,带来了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宫寒渊将背上的行囊放下,动作利落地开始收集角落的枯枝,熟练地将它们搭成易于燃烧的锥形。
他从行囊里取出用油纸包裹、保护得很好的火折子,背对着风口,熟练地吹燃,橘红色的火苗在他掌心蹿起,他小心翼翼地将它靠近枯枝堆中最为干燥的部分。
起初,火苗很小,颤巍巍地跳动着,仿佛随时会熄灭,映得他专注的侧脸明明灭灭。
他极有耐心地俯身轻轻吹气,添加更细的干草,终于,火苗“呼”地一下旺盛起来,贪婪地舔舐着枯枝,发出令人安心的噼啪轻响。
橘红色的光芒迅速充盈着整个山洞,驱散了浓重的黑暗和一部分渗入骨髓的阴寒之气,温暖的气息开始弥漫开来。
跳跃的火光映照在粗糙不平的石壁上,投下两人随着火光晃动、时而交叠、时而分离的影子。
有了火光,两人此刻的狼狈也无所遁形,清晰地暴露在彼此眼中。
沈怜星的头发完全湿透了,凌乱地贴在苍白冰凉的脸颊和纤细的脖颈上,几缕发丝还滴着水珠。
嘴唇冻得有些发紫,失去了平日里的粉润。
身上那件素色的衣裙紧紧裹在身上,湿漉漉地勾勒出少女青涩而纤细的曲线,不断往下滴着水,在她脚下站立的石面上洇开一小滩浑浊的水渍。
她抱着双臂,冷得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牙齿都在轻轻打颤,左肩的伤处在湿冷衣物的包裹下,传来更清晰的不适和隐痛。
宫寒渊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甚至更显狼狈。
玄色衣袍吸饱了雨水,沉甸甸地贴在他挺拔健硕的身躯上,更显得他肩宽腰窄,身形颀长而充满力量感。
墨发尽湿,水珠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不断滑落,有的沿着挺直的鼻梁滴下,有的没入微敞的、同样湿透的衣领。
他站在火堆旁,正抬手拧着衣摆的水,动作间带着一种习武之人特有的利落和不容忽视的爆发力,水珠溅落在火堆旁,发出轻微的“滋滋”声。
寻得山洞,生火取暖,衣衫尽湿,狼狈不堪。
两人隔着跳跃闪烁的火堆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窘迫和劫后余生的恍惚,却也默契地、几乎是同时迅速移开了视线,仿佛那火光太过灼人。
空气中弥漫着柴火燃烧特有的烟火气、湿衣服被烘烤蒸腾出的带着体息的水汽,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因共处一室、相依为命而产生的微妙张力与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