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寒渊没有立刻松开手。
他就这样紧紧攥着她的手腕,将她半护在身侧,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大部分从侧面扫来的疾风骤雨。
他掌心的温度透过冰冷湿滑的皮肤,异常清晰地传递过来,那热度几乎有些烫人,与她浑身湿透的冰冷形成鲜明对比,仿佛寒冰中唯一燃烧的火种,固执地想要驱散她周身的寒意。
“跟紧我,看脚下。”他沉声命令,语气恢复了惯有的冷硬,仿佛这紧密的接触只是出于形势所迫,不带任何私情。
但那只紧扣着她的手,指节用力到微微泛白,却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那力道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也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生怕她再次消失的紧绷,像是握住一件失而复得、却又易碎的珍宝,既想牢牢禁锢,又恐力道过重。
沈怜星讷讷地点头,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声音。
她低下头,依言小心翼翼地注意着脚下泥泞湿滑、不时有碎石滚落的路面,任由他牵引着前行。
手腕处传来的触感无比清晰,他掌心的薄茧,粗糙而温暖,摩擦着她细腻冰冷的皮肤,带来一丝微痒的刺痛,却又奇异地让人感到踏实,仿佛这唯一的连接点,是这混沌狂暴天地间唯一确定的锚点。
她能感觉到他脉搏沉稳有力的跳动,透过相贴的肌肤,一下下敲击在她的感知里,与她失控般狂乱的心跳交织在一起,奏出一种紊乱而隐秘的韵律。
雨水依旧冰冷,如同无数细密的冰针,无情地打在脸上、身上,带来刺骨的寒意,试图冻结一切。
湿透的衣裙紧紧贴在皮肤上,沉重而难受,每一步都像是拖着千斤重担,举步维艰。
左肩的伤口被冰冷的雨水不断浸泡、冲刷,传来一阵阵闷痛和更深的寒意,让她忍不住微微蹙眉,细密的冷汗混着雨水自额角滑落,她却强忍着没有吭声,只是将下唇咬得更紧。
然而,与这些强烈的不适感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手腕上传来的、源源不断的、几乎有些烫人的温度,以及他高大身躯为她营造出的、这片相对安稳的空间。
他的背影宽阔,像一堵沉默而可靠的墙,挡住了最猛烈的风雨,她跟在他身后,虽然依旧浑身湿透,冷得发抖,却不再需要直面那几乎要将人掀翻的狂风,不必独自承受这天地之威。
偶尔有横斜的树枝扫过,也是先擦过他的臂膀,才带着减弱的力量拂向她。
沈怜星的心跳渐渐平复了一些,不再像刚才那样慌乱得快要跳出胸腔。
她偷偷抬起眼,看着他被雨水浸透的、线条冷硬的侧脸轮廓,水珠不断从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滴落,没入湿透的衣领。
他紧抿着唇,目光锐利地注视着前方被雨幕模糊的道路,专注地寻找着每一处可行的落脚点,那专注的神情,莫名地削弱了他平日的戾气,增添了几分可靠的沉稳。
这一刻,她心中那片混乱的迷雾,似乎被这倾盆大雨冲刷得淡了一些,又似乎……因为这近距离的接触、这不容忽视的守护和这掌心传来的、违背他冷硬外表的滚烫温度,变得更加浓重难辨,如同这雨幕一般,看不清前路,也看不清身边人的真心。
她不明白,一个如此暴戾阴鸷、传闻中杀人不眨眼的人,为何会在这种时刻,流露出如此……近乎本能的、甚至带着一丝笨拙却执拗的守护?
这到底是他为了某种目的而刻意维持的、无懈可击的伪装的一部分,还是……在他内心深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或不愿承认的、被层层冰封的某一角真实?
这个念头让她心绪更加纷乱如麻,仿佛踏入了一片更深不可测、暗流汹涌的领域,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