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雨躺在床榻上,眼睛盯着天花板。她闭了闭眼,又睁开。窗外的风还在吹,窗帘轻轻掀起一角,光斑在墙上微微晃动,像是一句未说完的话。她翻了个身,把被子拉到肩膀,却依旧睡不着。
秦雨终于坐了起来,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穿上拖鞋,随手披上外套,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走廊很安静,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只有尽头那盏壁灯还亮着,昏黄的光线洒在墙边,像是为夜行的人留的一盏引路灯。她沿着楼梯往下走,脚步很轻。
客厅里有光,不是刺眼的那种,是落地灯散发出的柔和昏黄,像旧时光一样安静地铺在地毯上。薛齐坐在沙发上,背对着楼梯口,整个人缩在角落里,像一尊被遗忘的雕像。他穿着白天那件灰色卫衣,帽子松松垮垮地搭在肩上,双手放在膝盖之间,低着头,一动不动。
秦雨站在楼梯最后一阶,没有出声。她的影子被灯光拉得很长,停在他身后两步远的地方。
她记得刚认识薛齐的时候,他站得笔直,走路带风,说话干脆利落,声音洪亮,做事从不拖泥带水。那时候他的眼神是亮的,像清晨的刀锋,锐利而坚定。他会主动照顾薛明,给我拿水杯,会提醒薛文别熬夜伤身,会在饭桌上说“我来收”,然后真的起身收拾碗筷,一声不响地做完所有事。
秦雨慢慢走过去,在离他两米远的地方停下。她的目光落在茶几上——那里放着一杯水,早已凉透,杯子外壁凝了一圈水渍,看样子薛齐坐在这里很久了。
秦雨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没有靠过去,也没有开口。沉默像一层薄纱,轻轻覆盖在两人之间。
时间一点点过去。墙上的钟滴答作响,时针缓缓走到11的位置,整个屋子仿佛都沉入更深的夜里。就在这几乎凝固的寂静中,薛齐动了一下。
他的手指先是蜷了蜷,指节泛白,随即又缓缓松开,像是在与某种无形的力量对抗。肩膀微微往上提了提,似乎是想让自己看起来更挺拔一些,更像个可以依靠的人。
秦雨看着他。
她想起中午的事。薛明哭着离开她的房间,眼泪掉得毫无防备。她原谅了他,可心里并不轻松。她知道薛明不是故意欺负她,他是害怕,怕她不要他了,怕这个家不再有他的位置。可正是这种恐惧,让他一次次越界,变成让她难以接受的越界举动。
但秦雨也明白,这三个男人,每一个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想要靠近她,渴望得到她的关注、她的在意,哪怕只是一点点的回应。
薛文冷,话少,眉头总锁着,可他会默默把汤往前推,用袖子擦干净碗边的油;薛明黏人,依赖成性,但也会在她累得靠在沙发上时,主动站起来说“我来洗碗”;而薛齐……曾经是最稳重的那个,是她以为永远会老实可靠。
薛齐会在她需要时,不打折扣地完成她交代的每一件事;会在运输公司出问题、电话打来的那一刻,第一个赶到现场,连夜处理问题;会在她犹豫要不要斩草除根、是否该心软时,低声对她说:“你做的都是对的。”
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了?
秦雨轻轻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落入深潭:“你不去休息吗?”
薛齐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像是被惊醒,又像是被刺痛。
她没再说第二遍。她只是坐着,静静地等他自己反应,等他愿意抬起头。
过了十几秒,他慢慢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又迅速低下。那一眼很短,却让秦雨看清了他的疲惫——眼睛底下乌青一片,眼袋明显,嘴唇干裂,嘴角甚至有一道细小的裂口。
秦雨看着这样的他,心里忽然有点堵,像是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上不去也下不来。
秦雨轻声说:“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人。”
薛齐没动,手指又蜷了一下,指甲掐进了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