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之上的风，带着一股透入骨髓的寒意。
萧尘站在第八十九阶，与慕容宇仅隔一阶。
他那句“把你踹下去”的话音刚落，空气仿佛凝固。
慕容宇没有暴怒。
相反，他那张原本紧绷、狰狞的脸，此刻竟然慢慢松弛下来。
那是一种极其诡异的平静。
就像是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在爆发前那一瞬的死寂。
“踹我下去？”
慕容宇低下头，看着自己那双绣着金龙的靴子，又看了看站在低处的萧尘。
他突然笑了起来。
“呵呵。”
“呵呵呵呵……”
笑声从喉咙深处挤出来，干涩，沙哑，像是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他笑得浑身颤抖，笑得直不起腰，甚至连眼角都笑出了泪花。
“萧尘啊萧尘。”
慕容宇猛地抬起头。
那双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此刻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
“你真以为，你赢定了？”
萧尘眉头微皱，握着万器归宗塔的手紧了几分。
不对劲。
这种眼神，不是一个失败者该有的眼神。
那是一种赌徒输光了一切后，准备把自个儿命都押上去的疯狂。
“林越。”
慕容宇突然开口，声音轻柔得像是在喊多年的老友。
站在一旁的林越浑身一颤。
他正盯着萧尘手中的黑塔，还在为那恐怖的吞噬能力感到心悸，听到慕容宇的召唤，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圣……圣子，属下在。”
林越连忙躬身，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容，“圣子放心，这萧尘虽然破了阵，但他已是强弩之末。只要我们……”
“过来。”
慕容宇打断了他，朝着他招了招手。
林越愣了一下。
他看着慕容宇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心里突然咯噔一下，一股寒气顺着脊梁骨直冲天灵盖。
那是野兽看着食物的眼神。
“圣子……这时候……属下觉得还是先对付萧尘……”
林越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半步。
他是聪明人。
聪明人最擅长的就是趋利避害。
“我让你，过来。”
慕容宇的声音骤然变冷。
还没等林越反应过来，一只修长的手掌已经穿透了两人之间的空间，一把扣住了林越的天灵盖。
太快了。
快到连残影都看不清。
“圣子！！”
林越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双手疯狂地抓挠着慕容宇的手臂，“你要干什么？！我对天命宗忠心耿耿！我为你出谋划策！你不能……”
“忠心？”
慕容宇歪着头，看着在自己手掌下挣扎的林越，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既然忠心，那就把你的命，也献给我吧。”
“这才是……最大的忠心。”
话音未落。
慕容宇的掌心之中，突然爆发出一股漆黑如墨的漩涡。
那不是灵力。
那是纯粹的、扭曲的、充满了怨念的规则之力。
禁术——天命·吞噬！
“啊啊啊啊啊——！！”
林越的惨叫声瞬间拔高了八度，变得尖锐刺耳，不似人声。
肉眼可见的。
他那原本饱满的皮肤开始迅速干瘪，像是一个被戳破的气球。
体内的灵力、精血、甚至是神魂，都顺着天灵盖，疯狂地涌入慕容宇的体内。
“不……不要……”
林越的眼球凸起，眼眶里流出血泪。
他看着慕容宇，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和绝望。
他算计了一辈子。
把所有人都当成棋子。
却没想到，在最后这一刻，他自己成了那个被随时抛弃的弃子。
“住手！”
下方的萧尘瞳孔骤缩。
他没想到慕容宇竟然疯到了这种地步，连自己人都杀，而且是用这种邪魔外道的手段。
“万器归宗·镇！”
萧尘手中黑塔飞出，想要打断慕容宇的吞噬。
“晚了。”
慕容宇随手一挥。
“砰！”
一股狂暴的气浪炸开，直接将万器归宗塔震得倒飞而回。
此时的慕容宇，气息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暴涨。
金丹初期。
金丹初期巅峰。
金丹中期！
而且还在涨！
“咔嚓、咔嚓。”
林越的挣扎停止了。
他的身体彻底变成了一具干尸，皮包骨头，像是一根枯木。
慕容宇松开手。
“啪嗒。”
林越的尸体倒在洁白的玉石台阶上，摔成了几截。
一阵风吹过，化作了飞灰。
尸骨无存。
“呼……”
慕容宇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陶醉的神色。
“这就是……力量的味道。”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
那双眼睛已经彻底变成了赤红色。
没有眼白，没有瞳孔。
只有两汪翻涌的血海。
他的身上，原本神圣的金袍此刻被漆黑的怨气染成了墨色。
那些怨气在他的身后凝聚，化作了一尊若隐若现的魔神虚影。
魔神三头六臂，面目狰狞，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这哪里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天命宗圣子？
这分明就是一头从九幽地狱爬出来的修罗魔神！
“呕……”
下方的台阶上，柳青青捂着嘴，脸色苍白。
那股气息太恶心了。
充满了怨恨、诅咒、贪婪。
光是闻到这股味道，就让人体内的灵力运转不畅，胸口发闷。
“老萧，这孙子入魔了！”
萧炎风握着焚天龙戟的手心里全是汗。
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个怪物的实力，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应对范畴。
那是境界上的绝对碾压。
“废物利用完了。”
慕容宇活动了一下脖子，发出咔吧咔吧的脆响。
他的声音变得嘶哑、低沉，像是好几个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那是林越死前的怨念，还有他以往吞噬过的无数冤魂的哀嚎。
“现在。”
慕容宇低下头，赤红的双眼锁定了萧尘。
“轮到你们了。”
他缓缓抬起右手。
手中并没有剑。
但他只是虚空一握。
“嗡——”
无数道黑色的怨气汇聚而来，在他手中凝聚成了一把漆黑的长剑。
剑身之上，一张张扭曲的人脸浮现，发出无声的尖啸。
“这一剑，送你们上路。”
慕容宇没有任何花哨的动作。
只是简单地，一剑挥出。
“轰！！”
天地变色。
原本金色的登龙台，瞬间被染成了黑色。
一道足有百丈宽的黑色剑气，如同决堤的海啸，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朝着下方的萧尘六人拍了下来。
这一剑，避无可避。
这一剑，封死了所有的退路。
“结阵！！”
萧尘大吼一声，声音都喊破了音。
他没有任何保留，体内的混沌之气疯狂注入万器归宗塔。
塔身暴涨至十丈高，挡在最前方。
“给老子顶住！！”
石泰怒吼着冲了上去。
他背后的镇岳泰山盾早已破碎，此刻他双手举着两块巨大的盾牌残片，身上灰白色的岩石肌肤泛起金属般的光泽。
不动明王体，全开！
“冰凰之御！”
苏婉清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冰凰剑上。
数道厚达三尺的冰墙拔地而起，层层叠叠地挡在石泰身后。
“炎龙啸！”
萧炎风手中的大戟舞成了一团火轮，一条火龙咆哮着冲向那道黑色剑气。
影月拉满了落星弓，三支利箭呈品字形射出。
柳青青催动无数藤蔓，编织成一张巨大的网。
六人联手。
这是他们目前能爆发出的最强防御。
然而。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
一切技巧都显得那么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