玟小六捂着脖子皱眉瞪着脸色恢复不少的相柳：
“我以前是不是欠了你的债？”
相柳心情极好，伸出舌尖舔干净唇角残留的血迹，挑眉反问：
“为什么这么问？”
“你没有杀我的意图，也不像是想拿我威胁谁的样子，却以欺负我为乐。”玟小六语气带着委屈和倔强：
“你说吧，想要我怎么还债？还完了，我们两清。”
相柳偏头眯起眼睛，眼眸闪过一丝玩味，步步逼近：
“听这口气，是想和我划清界限？”
“你强大得……令我畏惧，不敢靠近你，更不想和你有任何牵扯。”
玟小六被逼得往后连退几步，后背几乎贴上船舷，相柳最后的亲密触感似乎还留在脖颈处，语气明显外强中干。
相柳点点头，语气轻飘飘的听不出什么意思：
“其他都好说，只要你能打发了九雪，所有债一笔勾销。”随即扬声喊了句：
“九雪，你娘不要你了。”
“娘在哪？”九雪的声音伴着急促的脚步声从底部船舱传来，小少年“蹬蹬蹬”跑了上来。
看清玟小六的身影，九雪立刻化作小九头妖，扑棱着小翅膀，眼泪汪汪地朝玟小六飞扑过去：
“娘……好痛哦……我背上的伤口还在渗血！
还有，父亲，他抢了你给我的九头妖荷包！”
前一刻才见识过九头妖原形毁天灭地的超凡战力，又被强制吸了血，此刻就有一只小九头妖迎面扑来，九个小脑袋同时发出委屈的哭诉，反差大得惊人！
玟小六吓得魂不附体，想往后退却已经背靠船舷，避无可避大叫一声：
“我不是你娘！你认错人了！别过来！”
身体早已虚弱，再被小九头妖刺激到，玟小六只觉得眼前发黑，腿一软身子贴着船舷下滑，两眼一翻华丽丽地晕了过去。
九雪扑了个空，还来不及吃惊，就被相柳眼疾手快地扯着尾巴拽回身边。
相柳拎着小九头妖的尾巴晃了晃斥道：
“你娘被你吓晕了，没我允许，不许再靠近她。”
万万没想到娘三个多月前偷偷跟他说的“一切都在掌控中”是这么个掌控法，九雪九个小脑袋一起张着嘴，呆愣了足足三息。
下一秒，九个脑袋齐齐撇嘴哭声响成一片，各说各的委屈：
“娘！是父亲抛下你的！我从来都跟你是一头的！”
“娘，你要罚就罚父亲，让他尝尝被抛下的滋味，别连累我啊！”
“娘，你不是说恢复记忆的时间能自己把握吗？怎么还晕过去了呀！”
“娘，我又没惹你伤心，你拿捏父亲干嘛要带上我当幌子啊！”
“娘，教训父亲也不是这么个教训法，你看你都晕了……”
“娘，我背上的伤口好疼，要你呼呼才能好！”
“娘，刚才在大涡流里我差点就死了，死前想的全是要陪着你！”
“娘，就算我没吃过奶，也是从你身上掉下来的呀……你怎么能连我都不认了？！”
“娘……呜呜呜……我好疼也好委屈啊……”
一连串的哭诉砸过来，信息量大得惊人。
相柳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向九雪——这小子，竟然还瞒着他这么多事。
扔开九雪上前一步打横抱起昏迷的玟小六，对还在抽噎的九雪说：
“去找间空舱房给你娘休息。
隐瞒我这么多事，若想逃过责罚，就设法让你娘认了你。
记住，不许再吓到她。”
九雪甩了甩九个小脑袋上挂着的泪珠，瞬间反应过来自己情急之下说错了话，两边都不能得罪，干脆耍起了赖：
“哪还有空舱房！船上两百多人挤着呢！爹不爱娘不疼，我跟小姑混去！”
说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沫漓所在的船尾方向快速飞去。
相柳看着他逃窜的背影无奈摇了摇头。
九雪虽没受重伤，但从没吃过今天这样的皮肉之苦，自然不忍心真的责罚他，方才的话不过是吓唬罢了。
货舱角落清理出一块干燥避风的地方，铺上干净的帆布和备用被褥，将玟小六安置好才去甲板上了解伤亡情况。
甲板上的狼藉刚被粗略收拾干净，凌乱缆绳被卷成规整的绳卷靠在舷边，只有些细碎水痕随着船身晃动缓缓流淌。
几个身着水师制服的将领身后跟着一群鼻青脸肿却难掩精气神的少年郎，一行人走到相柳面前，脚步一收便齐齐跪下声震甲板：
“谢九命侯爷救护之恩！”
方才沫漓号在大涡流中如枯叶般疯狂翻滚时，不少人从舱房窗户看到遮天蔽日的九头妖身骤然舒展——
擎天巨柱般的蛇尾在惊涛骇浪中缠绕成牢不可破的屏障，硬生生将这艘钢铁巨轮在毁天灭地的漩涡中护住。
此刻阳光穿透云层洒在相柳身上，与刚才宛如神迹的形象奇异融合。
将领们抱拳交握的手微微颤抖，少年们更是跪姿笔挺，望向相柳的眼神里没有半分惊恐畏惧，满是实打实的崇敬与膜拜。
相柳垂眸看着满地躬身的人影，喉结微微滚动。
数百年光阴里，除了小夭以外，九头妖身带给他的从来都是窃窃嘲笑、刻意讥讽，或是避之不及的畏惧指责。
这般被人当作救世主般仰望的场景，让他一时手足无措。
清了清嗓子打破沉默，声音里带着几分刻意维持的沉稳：
“伤亡情况如何？”
为首的水师统领沈毅回话：
“回侯爷，全船目前无一人身亡！仅三人失踪，一百零七人受了轻伤。
失踪的是三名在甲板巡查、来不及躲入船舱的水手。
庭浩带着水性最好的十名弟兄下海搜寻，已派了了望手在船舷盯守。
受伤的弟兄都是船身翻滚时被杂物磕碰，或是互相撞到所致。
军医刚查过，最重的也只是骨裂，敷上伤药静养几日便能痊愈。”
相柳微微颔首表示赞许：
“让弟兄们分两拨行动，一半协助水手修复船身，重点检查螺旋桨和舵机；
另一半清点粮草、淡水和药材，尤其是伤药要单独造册。
清点完毕后，继续往鲁巴行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