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明帝坐在龙椅上,韦月瑶的死本就叫他伤心至极。
加上被迫废太子,下罪己诏,这连番打击,更使得他憔悴不堪,头疼的症状也越发严重。
“陛下!金吾将军战败,致使承平郡丢失,连带我军将士损失惨重!
臣恳请陛下,更换主将,另择贤能!”
兵部尚书谢晋出列,虽知道这话会使昭明帝不快,可张猛此人的确不能再用。
昭明帝手中死死捏着战报,气得双目赤红,暗骂张猛废物!
“臣附议!北狄狼子野心,如今虽臣服于我靖国,可难保不会趁此机会,再生战乱!”
“陛下,承平郡失守,再往前可就要打入我靖国腹地了,陛下早做决断啊。”
“今日燕国大皇子入京,若是得知此事,再起异心,我靖国或受两面夹击,届时国将危矣!”
…
朝堂之上,百官纷纷上谏。
昭明帝听得头痛欲裂,撑着额头,怒斥,“够了!阵前换将乃兵家大忌。
金吾将军已立下军令状,势必夺回承平郡!”
又看向朝中武将,良久,还是咬牙点出吴莽,道:“昭武将军听令,朕命你领五万精兵前往宣化府支援金吾将军,即刻出发!”
“微臣领命!”
窦雪辞安静立在一侧,嘴角忽然扬起弧度,吴莽与郭振风可是旧识。
兵部尚书谢晋却依旧有些不满,欲言又止,但看昭明帝那阴沉的脸色,只得把话咽了回去。
唉…若是当初便派遣护国将军出征,或许此战早就胜了。
可惜陛下对窦家猜忌太重,都到如今了也只肯派吴莽前去支援。
“退朝吧。”
昭明帝一手撑着额角,眉间自始至终不曾舒展。
挥了挥手,却在百官行礼告退时,忽然出声。
“护国将军留下。”
御书房内
冯宝平服侍昭明帝吃过太医院特制的丸药,他才有了些精神,看向窦雪辞。
“朕听闻,你昨日去了孟家。”
窦雪辞不慌不忙,微微垂头,“回陛下,是。
微臣家中曾有位兄长,做下过一些错事,还曾被孟家女告上大理寺。
臣心中有愧,听闻她回京,因而前去看望。”
昭明帝微微坐直了身子,忽然轻笑一声,“原来如此。
罢了,朕将你留下,是有一事要交于你去办。”
“请陛下吩咐。”
“午后燕国大皇子入京,朕想叫你前去迎接。
三日后,朕在寿宴上接待他们。”
窦雪辞当即明白,这是昭明帝想给黎珩忻一个下马威,故意拖着暂且不见。
“是,微臣遵命。”
“爱卿可知道,燕国大皇子这时入京,目的为何啊。”
昭明帝忽然问。
“微臣愚钝。”
“平南郡王,左相项崇简,还有京兆府尹和那冯屠,朝廷接连损失几位重臣。
连太子也被废去储位,加之北方蔺靖川叛乱,内忧外患。”
昭明帝目光一凝,盯着窦雪辞又问,“你当真不知他此刻来,是要做什么吗?”
“陛下是说,燕国有趁乱攻打靖国之意?”
窦雪辞试着猜测,昭明帝动了动身子,又半靠回龙椅,说道:“若是此番吴莽和张猛再战败,或许真有此可能。
因而,朕有意叫昭阳和亲燕国。
可惜那孩子被朕宠坏了,不懂以大局为重,哭闹得厉害。
朕知道你们自小亲厚,不如你去劝一劝她。”
“燕国常年酷热难耐,还有瘴气弥漫,民风粗野。
公主千金之躯,不愿前往,也是人之常情,微臣会尽力相劝。”
窦雪辞声音平和,瞧不出异常,可心底却早已结满寒霜。
“如此甚好,燕国虽艰苦,可昭阳身为公主,受万民供养。
便该为百姓,为靖国,肩负起责任。”
“陛下所言甚是。”
昭明帝见她不为所动,却笑得更加意味深长,“朕倒还有一事,想问问爱卿的看法。
如今太子被废,朕之成年皇子只有成王与豫王,他们二人,你更看好谁?”
闻言,连一旁伺候的冯宝平都屏住了呼吸,大气都不敢喘。
御书房内,落针可闻,窦雪辞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微臣不敢擅议皇子…”
“无妨,朕恕你无罪。
他们说起来,都是你的表哥,只当亲戚之间,说说闲话。”
昭明帝挥手,探了探身子,似乎十分好奇她的答案。
“成王身为大皇子,稳重自持,心思敏捷。
而豫王殿下,礼贤下士,德才兼备,两位王爷各有所长。
臣,真的分辨不出,还望陛下恕罪。”
昭明帝低笑一声,指着窦雪辞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何时也学得在朕面前耍滑头了,朕记得你幼时可不是这样的。”
忽而话锋一转,又说,“不过,你说豫王德才兼备,这德从何来啊?
他指使京兆府尹和娄元铎陷害你弑杀亲母,你心中,难道不恨?”
冯宝平心口猛地下坠,小心翼翼去看窦雪辞的脸色。
陛下看似平和,可这每一句话,回答错半分,都是要人命的…
虽不是针对他,可也吓得不自觉出了一身冷汗。
窦雪辞抬眸,半晌,忽然跪下。
“陛下,微臣不敢。
京兆府尹许益狱中自裁,娄元铎越狱,说出此话的王勋也已被害。
说起来并无实证,证明豫王殿下真的指使他们陷害微臣。
微臣心中也不愿相信,殿下会行此事。
因而,岂敢有记恨之心。”
昭明帝一时并未叫她起身,深邃的眸子似要将她看穿一般。
许久,才说,“起来吧,朕不过随口一问,瞧你吓成这样做什么。”
“谢陛下。”
窦雪辞起身,一副十分恭敬地模样。
“好了,你去皇后宫中看看昭阳吧。”
说罢,他便半撑着身体,合上双眸。
冯宝平立刻上前,引窦雪辞退出御书房。
却在她离开后,昭明帝忽然睁开双眼,眸底一片凝重和警惕…
若不能完全确认窦雪辞没有异心,他怎敢将兵权再次交到她手上!
御书房外,离开此间,窦雪辞径直又去未央宫。
“今日可真是巧了,太子殿下也在里头呢”
领窦雪辞进去的公公钟福光,说话间笑得眯起眼睛。
“有劳伴伴。”
这就是那藏在未央宫里的内鬼,窦雪辞扫了他一眼,并未多言。
殿内,蔺鹤屿见窦雪辞进来,指尖轻叩茶盏,似笑非笑道:“窦将军来得正好,你也劝劝昭阳。
如今北境不宁,将士枕戈待旦,战火一触即发。
若是燕国再生异心,于国于民,都将是一场大难。
此时和亲实乃上上之选,我蔺氏皇族子孙,自当承担天命,岂有退缩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