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博文握着纸条的手背青筋暴起,纸张在他指尖微微颤抖。他闭上眼,深呼吸,再睁开时,眼底所有属于“忘尘”的平和寂灭都被焚毁,只剩下属于“燕博文”的冰冷锐利和滔天怒火。
“告诉知画,”他对暗卫说,声音依旧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知道了。让她……务必保重,等我消息。”
话音未落,他身影已如离弦之箭般射出禅院!灰色僧袍在疾奔中猎猎作响,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和深厚的功力,朝着城西方向全速疾掠!什么清规戒律,什么青灯古佛,什么前尘已断……在两个孩子生死未卜的恐惧面前,统统被碾得粉碎!
此刻,他不是忘尘,只是一个要去撕碎一切威胁的父亲!
几乎与此同时,得到消息的燕承亮正从西郊大营策马狂奔回城,脸色铁青。他刚刚才处理完一起针对工匠的未遂绑架,转头就听到了孩子被劫的消息!又是南诏?还是其他势力?
“传令火器营,抽调一队精锐便衣入城,配合巡防营搜救!重点排查城西所有废弃房屋、寺庙、货栈!另,派人盯紧大皇子府和三皇子府外围,有任何异动立刻来报!”他对副将厉声下令。
“是,殿下!”
马蹄声急促,踏碎暮色。燕承亮心头沉重,无论对方是谁,这场绑架都已触犯了他绝不能容忍的底线。而此刻,燕博文(忘尘)正以更快的速度,如一道灰色闪电,独自扑向城西那片危险的迷障。
寒风裹挟着零星雪沫,抽打着城西荒废的砖窑区。断壁残垣在暮色中如同巨兽的骨架,黑影憧憧。
长风捂着肋下的伤口,血从指缝不断渗出,靠在一截半塌的土墙后剧烈喘息。他追到这里,却失去了那伙黑衣人的踪迹,自己反而中了埋伏,险些丧命。对方对地形极为熟悉,且目的明确,就是要灭口或拖延。
就在这时,一道比夜色更沉、更疾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掠过他身侧,带起一股冷风。
长风瞳孔一缩,几乎失声:“世……” 那个称呼卡在喉咙里。眼前的人一身灰色僧袍已然沾满尘土草屑,甚至撕裂了几处,但他身上那股凌厉如实质的杀气,以及那双在昏暗光线下亮得骇人的眼睛,长风绝不会认错——是燕博文!
燕博文甚至没有看他一眼,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这片废墟,鼻翼微动,似乎在捕捉空气中残留的气息——是南诏人习惯使用的某种驱虫草的味道,混合着一丝……孩子身上特有的奶香气!
他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方向……在那边!
他没有丝毫犹豫,身影再次没入黑暗,速度快得只在长风视野里留下一道残影。长风咬牙撑起身体,也跟了上去,心中震撼无以复加。爷他……真的回来了!为了孩子!
废弃砖窑深处,一个相对完好的窑洞内。火光摇曳,映出几个黑衣人的身影,以及被捆住手脚、堵住嘴巴,蜷缩在角落里的怀瑾和知玥。两个孩子小脸煞白,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却倔强地没有哭出声,只是紧紧靠在一起。
一个首领模样的黑衣人蹲在火堆旁,用生硬的大夏话低声对同伴说:“……天亮前,必须带出城。那个女人和那个残废皇子肯定会全城搜查,这里也不安全。等到了地方,自然有人接应。上面说了,这两个小崽子,是让那女人和那残废就范的最好筹码。”
“头儿,外面好像有动静……”一个放哨的黑衣人警觉地回头。
话音未落,窑洞口遮挡的破木板轰然炸裂!木屑纷飞中,一道灰色身影挟着无匹的怒意与劲风直冲而入,首当其冲的那个放哨黑衣人甚至没看清来人的动作,脖颈便传来一声脆响,软倒在地。
“什么人?!”其余黑衣人大惊,纷纷拔刀。
燕博文根本不答,眼中只有角落里的两个孩子。看到他们虽然惊恐但似乎无恙的瞬间,他心头稍定,随即被更汹涌的杀意取代。他身形如电,在狭小的窑洞内腾挪闪避,手中没有兵器,但那串坚硬的念珠在他手中时而如鞭,时而如锤,精准狠辣地击打在黑衣人的关节、咽喉、太阳穴等要害处!每一次击打都伴随着骨裂和闷哼,竟是以一己之力,瞬间压制了四五名精锐死士!
他的招式毫无出家人的慈悲,完全是战场上淬炼出的、最简洁有效的杀人技,带着一股压抑了太久、一朝爆发的疯狂。
“是……是他!燕博文!”一个黑衣人终于认出了这张曾让他们南诏公主痴迷的脸,声音里带上怨毒。
趁着同伴缠住燕博文的瞬间,那名首领眼中凶光一闪,竟直接扑向角落里的孩子,想抓为人质!
“找死!”燕博文厉喝一声,竟不顾身后劈来的刀锋,拧身将手中念珠全力掷出!念珠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如同流星般砸中那首领的后心。
“噗——”首领一口鲜血喷出,前扑的势头戛然而止。
而几乎同时,燕博文闷哼一声,左肩被刀锋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瞬间染红僧袍。他却恍若未觉,一脚踹开身前的黑衣人,几步冲到角落,颤抖着手,极其迅速却轻柔地扯掉孩子口中的布团,割断绳索。
“爹爹……?”怀瑾呆呆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满身是血却无比熟悉的人,小声呢喃。
知玥则“哇”一声哭了出来,伸出小手想碰他又不敢:“爹爹流血了……”
这一声“爹爹”和孩子的眼泪,像最锋利的针,刺穿了燕博文所有的盔甲。他猛地将两个孩子紧紧搂进怀里,手臂用力到发抖,声音沙哑破碎:“没事了……爹爹在……没事了……”
这时,长风终于赶到洞口,看到里面的情景也倒吸一口凉气。他立刻加入战团,与残余的黑衣人缠斗。
窑洞外的风雪声中,传来了更多急促的脚步声和火把的光亮——是燕承亮带着火器营的精锐,以及巡防营的人马赶到了。
燕承亮冲进窑洞,首先看到的是被燕博文紧紧护在怀里的两个孩子,然后是地上横七竖八的黑衣人,以及燕博文肩头那刺目的鲜血和破烂的僧袍。他眼神一凝,抬手示意手下控制现场、救治伤员(长风),目光复杂地看向那个本应在青灯古佛前的男人。
燕博文缓缓抬起头,与燕承亮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一瞬。没有言语,但彼此都明白了对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燕博文的眼神里褪去了部分杀意,却多了更深的沉郁和某种决断。他轻轻松开孩子,检查了一下他们的手脚,低声道:“跟长风叔叔出去,外面有亮,暖和。”
长风忍着伤痛,上前小心地抱起两个孩子,低声安抚着,快步走出窑洞。
窑洞里只剩下燕博文和燕承亮,以及一地狼藉。
“多谢。”燕博文先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是对燕承亮说的。谢他及时带人赶来,谢他……没有在孩子们面前多问。
燕承亮看着他的伤肩:“你的伤需要立刻处理。南诏人这次的目标很明确,不仅是孩子,恐怕还有你和知画。这里不安全,我先送你们去安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