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芦瞥了一眼自己垂在身侧的手,嘴角泛起一丝苦笑,“这手,是我自己打穿的。”
“我先用枪击穿左手手腕,”瞥了一眼易川的胳膊,又抬头看向肯尼斯,“再使用异能用右手控制住易川的手握住枪,打在右手腕处。”
“易川是个好人,为了布置我已死的现场,我本想让他用枪击穿我的手腕,他却一直拒绝,没办法,我只好动用异能。”
耿芦先用把过错全揽的方式铺垫自己才是两人间的主导者,后解释自己击穿手腕的全过程。这样一来,易川只是被迫执行,不仅没有伤他,更是连伤他这个提议都没有提。
只是这解释看似滴水不漏地回答了肯尼斯的问题,实则却并非毫无破绽,若是需要血液布置现场,小腿外侧显然比手腕更加合适,出血多,又不会伤及根本。
但偏偏,这两枪打的是手腕这极脆弱的地方。
易川屏息朝肯尼斯看去,他能想通的道理,以肯尼斯的缜密,必然不会遗漏这细节。
肯尼斯背脊向后抵住椅背,双臂随意搭在扶手上,眉峰微敛,眼神像沉入了沉寂的深潭,没有明显的情绪起伏,却让易川感觉所有心思都被他收进眼底。
就在易川提防着肯尼斯进一步探究时,肯尼斯一撑扶手站了起来,身形完全舒展开,肩背挺拔如劲松,结实肌肉将制服绷紧。
近两米的身高,在巨型浮雕下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熊,踏下三级矮阶,每一步都发出沉闷的声响。
视线从易川和耿芦身上掠过,“事实清楚,易川清白无过,予以释放。耿芦遭受压迫属实,并无协助作恶行径,不予追责。”
肯尼斯低眼看去,祝钧瘫软在地上,瞳孔放大失焦,“至于祝钧,蓄意谋害同僚,胁迫队员参与恶行,捏造事实恶意构陷,按例当严惩。”
庭审到了这个阶段,已经足以预见祝钧的结局,耿芦目光下意识找向易川,却见易川表情绷着。
对祝钧的定罪已下,而肯尼斯在说完那句话后却停了下来,对严惩的内容只字不提。
肯尼斯紧盯着已经认命的祝钧,眼底晦暗不明,少顷才吐出一句出人意料的话,“三罪叠加,本应难逃死罪,但念及你加入守序者以来尽职尽责,立下不少实绩,谋害构陷属实,却无实际伤害,予以从轻定罚,免去死罪,剥夺一切职权,立即逐出守序者。”
耿芦难以置信地上前一步,这就完了?
两侧监察者面露意外,这三项里面,犯了任何一项,都是死罪,以往从未有过从轻发落的先例,何况是数罪并罚,更不该如此草草了事。
众人摸不准肯尼斯的意思,相视一眼,却无人敢发声质疑。
易川反应不大,敛起视线,不知在想些什么。
只有瘫软在地的祝钧瞳孔一颤,抬头望向肯尼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声音沙哑,“真……”
“我来旁观!”大门处徐商高举着手走了进来,嘴里大声解释着,打断了祝钧的询问。
他身后跟着两人,是两个熟面孔,之前巴伊来闯时,身后追着的四人里便有他二人。
这二人不信徐商刚才对他们说的,监察所审判竟然还可以旁观,但看其信誓旦旦的模样,只得一路跟着,若情形不如徐商所说,就立马将其带离,以免犯渎职之罪。
徐商并未忘记牧队对他的嘱咐,一踏进大门就立马表明他的来意。
肯尼斯望向大门处那人,神情不悦。
又来一个。
无关人等接二连三的造访,仿佛这严肃的监察庭是什么热闹的市井街市,想来便来,想走便走。
没有再答应徐商的请求,肯尼斯转身背手往高背椅走去,“庭审已经结束。”
徐商愣了一下,身后两人见状,正欲带着他离开,就在这时,又是四道身影从徐商身边掠过,脚下生风,径直步入大厅。
为首一人鬓发梳得齐整,嘴唇抿成一条线,表情肃穆,正是主持易川那场守序者考核的人,守序者的副领长——邱振。
扫视一圈,现场情况被他收入眼底,“这是在审什么?”
判决接连被打断,易川却对徐商和邱振的出现并不意外。
耿芦顺着易川的视线看去,邱振正越过他们朝肯尼斯走去,目光又落回易川身上,眼底掠过思索,这位先前对他的嘱咐,其余几项他都能理解,唯独这一步他实在想不通透。
肯尼斯停下脚步,回身看去,并未错过进门后没有跟着邱振上前,而是立在门边不远处,穿着便装、站姿随意的三人。
眉梢忽地挑高,这街市真是热闹至极,一会儿功夫就又来四个。
这四人他并不陌生,全是底层异能者眼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强者,就一个谋害同僚的案子,竟然将他们也引了来,实在稀奇。
压下心中疑惑,面对邱振的询问,肯尼斯自然不会保留,他简要叙述了刚才审查的内容,只是掠去了其中离奇的关系,最后点上他对这场庭审的判决。
徐商见其他人没有空闲管他,略一思索,悄然从门边溜了进去,走到一侧角落站定。
随着肯尼斯的叙述,邱振先是面露疑惑,后又将目光落至祝钧身上,这人已经一改瘫软姿态坐了起来。
不说那三个疑似跟来凑热闹的人,邱政本人却是实打实的兼任过这最高审判的位置,当然知道肯尼斯对于祝钧的定罚有多不合理。
肯尼斯直直看着邱振,他知道自己无须多余的解释,邱振定能明白他的用意。
大厅里安静极了,邱振那句问话像是随口一说,肯尼斯解释完,他便没了下文。
易川煞时心生不好,这事态的发展恐怕并不会如他事先所想那样。
下一秒,邱振的声音复又在大厅响起,“我看这定罚未免有失偏颇。”
“三罪叠加,要是这样轻判,恐难服众。”
肯尼斯高挺的眉一蹙,显然对邱振这话有些意外。
“实际伤害也不是没有,”邱振抬手一指耿芦裹着纱布的双手,浓眉一横,“即便这伤不是他直接造成,也是因他的谋划间接导致,应该算在他的身上。”
邱振眉宇间清晰地掠过一丝冷厉,“既然这样,不如在你刚才判决的基础上,再加上同样用手枪击穿他的两只手腕如何?”
话音一落,不待肯尼斯给出回应,他已经拔出了一把枪,动作快得只剩下手部残影。
“砰砰”两声,猩红从贯穿的伤口喷涌而出。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