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吸一口气,将那翻涌的杀意死死压下,唇边,反而勾起了一抹极淡的笑意。
“公主说笑了。”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得听不出一丝情绪,“玄天宗人才济济,卧虎藏龙。弟子修为浅薄,能担此任,并非弟子有何过人之处,而是师长们抬爱,愿意给弟子一个学习和历练的机会。”
她顿了下,目光扫过周围那些看热闹的各宗弟子,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我玄天宗的宗旨,向来是有教无类,因材施教。哪怕是资质如我这般平庸的弟子,只要肯努力,宗门也从不吝啬机会。想来,这便是玄天宗能屹立东洲之巅,受万仙敬仰的原因吧。”
一番话,四两拨千斤。
她不仅将白灵的个人刁难,上升到了宗门理念的高度,还顺带吹捧了一波玄天宗,让在座的长老们都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你笑我修为低?我承认。但我修为低还能担此重任,恰恰证明了我宗门的气度与胸襟。
白灵的脸色,瞬间僵住。
她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清汤寡水的女人,嘴皮子竟如此利落。她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仅没伤到对方,反而差点崴了自己的手腕。
“好一个伶牙俐齿。”白灵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狠色。
她站起身,踱步到夜星晚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压低了几分,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别以为有帝尊护着,你就能高枕无忧。有些东西,不是你的,就永远也别妄想。”
她伸出手指,那涂着鲜红蔻丹的指甲,几乎要戳到夜星晚的鼻尖。
“比如,帝尊身边的位置。”
夜星晚闻言,心中竟涌起一股荒谬的笑意。
她妄想?她现在只妄想那个行走的禁魔领域能离自己越远越好!
她正欲开口,用更恶毒的话语,好好“感谢”一下这位公主殿下的“厚爱”。
“白灵。”
一个清冷淡漠的声音,毫无预兆地从大殿上方传来。
那声音不大,也没有蕴含任何灵力,却像一道无形的敕令,瞬间让整个喧闹的大殿,落针可闻。
所有人,包括盛气凌人的白灵,都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只见主位之上,路朝辞不知何时已经站起了身。他并未看向这边,只是淡淡地看着手中的白玉酒杯,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随口而出。
白灵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僵了一下。她脸上的狠戾与得意瞬间褪去,换上了一副委屈又无辜的神情,转身对着路朝辞的方向,娇声道:“帝尊,我只是……只是想和这位师姐,多亲近亲近。”
路朝辞终于抬眼,目光越过重重宾客,落在了夜星晚身上。
那目光,深邃如渊,看不出喜怒。
夜星晚的心,猛地一沉。
她最担心的场面,还是发生了。这个男人,终究还是插手了。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帝尊会说几句场面话,将此事揭过之时,路朝辞却开口了。
“苏晚。”
他叫了她的名字。
夜星晚的背脊,瞬间绷紧。
“过来。”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不容置喙。
夜星晚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握紧。她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此刻都像探照灯一样打在自己身上,有好奇,有嫉妒,有玩味,还有白灵那几乎要将她生吞活剥的怨毒。
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只能压下心中所有的情绪,起身,端着那只空了一半的玉盘,一步一步,朝着大殿的最高处走去。
那短短的几十步路,她走得比前世踏平魔渊还要漫长。
她走到路朝辞的身边,低头行礼:“师尊。”
路朝辞没有看她,而是从她手中的玉盘里,拿起了一只干净的琉璃杯,自顾自地斟满了酒。
然后,他才将目光,转向下方脸色已然煞白的白灵,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她是我路朝辞的弟子。”
一句话,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白灵的脸上。
他没有解释,没有斥责,甚至没有提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只是用最简单直接的方式,向所有人宣告——这个人,我护着。
整个瑶光殿,死一般的寂静。
白灵的脸,一阵红一阵白,那双美丽的狐狸眼里,瞬间蓄满了水汽,委屈、羞愤、不甘……种种情绪交织,让她看起来楚楚可怜。
可这一次,没有人敢上前安慰她。
夜星晚站在路朝辞的身后,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心中却没有半分被解围的轻松。
恰恰相反,一股比刚才被白灵刁难时,更加强烈的、毛骨悚然的危机感,笼罩了她。
这个男人,又一次将她推到了风口浪尖。
从此以后,她“帝尊心尖宠”的名头,怕是再也洗不清了。而她,也将成为所有爱慕路朝辞的女修眼中,最不共戴天的头号公敌。
路朝辞,你到底想做什么?
就在她心念电转之际,耳边,突然传来男人低沉的、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
“手抖什么?”
夜星晚一怔,这才发现,自己端着玉盘的手,因为刚才情绪的剧烈波动,正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她深吸一口气,正想说“没事”。
一只温热的手,却突然覆上了她的手背,稳住了那只摇摇欲坠的玉盘。
那手掌宽大而有力,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清晰地传递过来。
伴随而来的,还有一股让她熟悉到想吐的、能瞬间抽干她所有力量的禁制感。
夜星晚的身体,猛地一僵。
“别怕。”
路朝辞的声音,再次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丝她听不明白的、近乎叹息的温柔。
“有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