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细微、重叠的呜咽声,如同无数生灵在极致的痛苦中发出的、被压抑到极致的呻吟,从前方浓稠的黑暗中飘来。声音不大,却直往人骨头缝里钻,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哀戚与绝望。
林七夜刀尖的幽蓝火焰猛地一缩,似乎也被这声音中的负面情绪所影响。他停下脚步,抬起手,示意后方队伍暂停。
迦蓝的净化光晕微微波动,她凝神倾听,眉头紧锁:“不是精神攻击……是真实的物理声音。但蕴含的情绪……非常黑暗。”
沈青竹匕首横在身前,眼神锐利地扫视前方黑暗。百里胖胖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枪口有些发抖。
安卿鱼搀扶着程实,程实因为失聪,对呜咽声毫无反应,但他能看到林七夜停下和队友们警戒的姿态,立刻明白前方有状况。他努力集中视线,看向前方。
林七夜深吸一口气,缓缓向前又迈出几步,刀尖的蓝火努力驱散黑暗。
火光所及之处,景象逐渐清晰。
他们似乎来到了一段相对平直、但更加宽阔的通道。通道两侧的岩壁,不再是粗糙的天然岩石,而是一种暗沉、仿佛饱经侵蚀的奇异材质,表面布满蜂窝状的孔洞和扭曲的纹路。
而真正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镶嵌在两侧岩壁上的……无数张人脸!
这些人脸并非雕塑,更像是活生生的面孔被强行禁锢、融合进了岩石之中!它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表情无一例外,都凝固在最极致的痛苦、恐惧和绝望之中!眼睛圆睁,布满血丝,嘴巴大张,仿佛在无声地尖叫。皮肤灰败干瘪,紧贴着骨骼轮廓。
那些重叠的呜咽声,正是从这无数张痛苦的人脸口中发出!仿佛它们残存的意识,仍在承受着永恒的折磨,发出这细微而绝望的哀鸣。
更可怕的是,当林七夜刀尖的蓝火光芒照到这些人脸时,离得最近的那几张脸,空洞的眼眶中骤然亮起了两点针尖般的、不祥的幽绿光芒!
紧接着,这些被“惊醒”的人脸,大张的嘴巴猛地扩张,喉咙深处发出“嗬嗬”的抽气声,随即……
噗!噗!噗!
一道道粘稠、漆黑、散发着刺鼻酸腐气味的雾气,如同毒蛇吐信,从这些人脸口中喷吐而出!雾气凝而不散,迅速在通道前方弥漫开来,所过之处,连岩石表面都发出“嗤嗤”的腐蚀声响!
“腐蚀性黑雾!有毒!还有精神侵蚀残留!”安卿鱼急声喊道,仪器发出警报。他迅速给程实看了一眼写有【毒雾!腐蚀!】的纸条。
林七夜挥刀试图斩散靠近的黑雾,刀光掠过,雾气只是微微扭曲,随即又聚合,继续蔓延!物理攻击效果有限!
迦蓝立刻撑起净化光盾,挡在队伍前方。黑雾撞击在光盾上,发出剧烈的“嗤嗤”声,大片黑雾被净化,但光盾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这些人脸喷吐的黑雾,其腐蚀性和污秽浓度,远超之前的圣水池水!
“数量太多了!”迦蓝脸色发白,维持光盾消耗巨大。两侧岩壁上,随着他们前行和光芒照射,越来越多的人脸被“激活”,幽绿光芒亮起,更多的黑雾开始喷吐!通道前后都开始被黑雾封锁!
百里胖胖吓得连连后退:“过不去!根本过不去!”
沈青竹尝试快速突进,但黑雾腐蚀性太强,他的护体能量只能短暂抵抗,皮肤已感到灼痛,不得不退回。
程实被安卿鱼拉着后退几步,避开最先涌来的黑雾。他听不到声音,但能看到那弥漫的、腐蚀一切的漆黑雾气,以及迦蓝那迅速黯淡的光盾。更让他心悸的是,脖颈上那灰败的荆棘纹路,在靠近这些人脸和黑雾时,再次传来了熟悉的、被隐隐吸引的悸动感。这些人脸……和牧者有关?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死死扫视着两侧岩壁、那些痛苦的人脸、喷吐的黑雾,以及迦蓝净化之力与黑雾接触时的细微变化。
【规则洞察】被动触发,冰冷的信息流艰难地挤过他昏沉疼痛的大脑:
【永恒苦痛之壁:囚禁受牧者仪式惩罚或污染侵蚀之灵魂,永世承受折磨。其哀嚎与怨念具现为‘蚀魂雾’。规则:痛苦感知触发。视觉(目睹痛苦)与听觉(听闻哀嚎)皆可激活人脸,招致黑雾攻击。通行方法:封闭对应感官,可短暂规避‘触发’。建议:闭目塞听,快速通过。注:仍有低概率被残留怨念感知。】
闭眼通行?!
程实心中一震。他立刻看向安卿鱼,抢过他手中的笔和纸,快速写下歪歪扭扭的大字:【规则:看到或听到痛苦,会触发人脸喷毒!要过去,必须闭眼!捂住耳朵!快冲!】
他将纸条用力塞到安卿鱼手里,然后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做了一个紧紧闭上的动作,又指了指耳朵,做了个捂住的动作,最后做了一个向前猛冲的手势。
安卿鱼瞬间领悟!他立刻将纸条传递给前面的迦蓝和林七夜看。
林七夜和迦蓝看到纸条内容,眼神一凝。此刻迦蓝的光盾已经摇摇欲坠,黑雾从两侧和前方不断涌来,形势危急!
没有时间犹豫和验证!
“闭眼!冲!”林七夜低吼一声,率先闭上了眼睛,同时用一只手捂住耳朵。他仅凭之前记忆的方向和对危险的直觉,身形如电,朝着通道前方猛冲而去!刀光护住身前,纯粹依靠感知闪避障碍。
迦蓝几乎在同一时间闭上了眼睛,收敛了所有净化之光,仅凭灵觉和脚下感觉,紧随林七夜之后!
沈青竹反应极快,也立刻闭眼捂耳,身影如鬼魅般跟上。
安卿鱼将纸条塞给还有些发懵的百里胖胖,用力推了他一把,指了指眼睛和耳朵,然后自己闭眼,搀扶着程实,也埋头向前冲去!程实早已会意,紧紧闭着眼睛,任由安卿鱼牵引。
百里胖胖虽然不明所以,但看到所有人都闭眼猛冲,也吓得赶紧闭上眼,胡乱捂住耳朵,怪叫着跟了上去。
众人全部闭上眼睛、隔绝了视觉,也尽量隔绝了听觉。
刹那间……
通道两侧,那些原本被“激活”、喷吐着黑雾、眼眶闪烁着幽绿光芒的无数痛苦人脸,其口中的黑雾喷吐,竟然真的……出现了瞬间的迟滞!
紧接着,仿佛失去了明确的“触发目标”,那些幽绿光芒开始变得迷茫、闪烁不定。喷出的黑雾失去了之前的集中性和攻击性,开始变得稀薄、散乱,在通道中漫无目的地飘荡。
虽然仍有零星的、残留的怨念感知到有“活物”经过,触发少量黑雾飘向众人,但密度和威胁性已经大大降低!
闭着眼睛的林七夜,能感觉到刀锋偶尔划过粘稠的雾气,传来轻微的腐蚀感,但不再是无处不在的死亡封锁。他凭着记忆和直觉,在散乱的黑雾间隙中穿梭、突进!
迦蓝、沈青竹、安卿鱼、程实、百里胖胖,所有人都闭着眼睛,在这条布满痛苦人脸、飘荡着危险黑雾的“深渊回廊”中,拼尽全力向前冲刺!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自己剧烈的心跳,还有偶尔擦过黑雾时护体能量发出的轻微“滋滋”声。脚下是湿滑不平的岩石,有时甚至会踩到一些软绵绵、黏糊糊的、可能是之前腐蚀残留或更糟的东西。
这是一场对意志和运气的考验。不能睁眼,不能停下,只能信任队友,信任那条简短规则的正确性,向着黑暗深处,一往无前地冲去!
不知冲了多久,前方似乎传来林七夜一声短促的呼喝。紧接着,众人感觉脚下猛地一空,似乎冲出了那条充满人脸的回廊,踏入了一个新的、更加空旷的空间!
“可以睁眼了!”安卿鱼气喘吁吁地喊道,松开了搀扶程实的手。
众人纷纷停下脚步,睁开眼睛,惊魂未定地回头望去。
只见身后不远处,那条“深渊回廊”的入口如同一个吞噬光线的黑洞,里面隐约还能看到无数幽绿光点和飘荡的黑雾,但似乎被一层无形的界限阻隔,无法蔓延到这个新的空间。
他们暂时安全了。
然而,还不等他们喘匀气息,观察这个新环境,新的异动,已经从他们脚下传来。
这个新空间的“地面”,似乎……在微微蠕动?
而且,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更加浓郁、更加令人作呕的……血肉腐烂与甜腻香料混合的古怪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