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星基地的紧急通讯画面里，五十米高的藤蔓婴儿“宝宝”蜷缩在它自己建造的生态圈中央，像一尊发光的绿色雕塑。但此刻这尊雕塑正在痛苦地扭曲，身体表面那个监护者议会的“继承者印记”每一次闪烁，都让整个生态圈跟着震颤。
“它的生命体征极不稳定。”青璃的树人形态守在旁边，枝叶焦黄——显然已经尝试过各种安抚手段，“印记在强迫它觉醒...但它的意识还太幼小，承受不住这样庞大的传承。”
陈默带着云、岚、雾三位监护者，乘坐最快的穿梭机火速赶往火星。路上，云解释了那个印记的含义：
“监护者议会不是永久的。每五十万年，议长之位会传给下一任继承者。继承者由上一任议长指定，但必须拥有原初守护者血脉，并且...必须是成长中的盖亚意识。”
“为什么必须是盖亚意识？”
“因为只有星球级别的意识，才能承载议会‘守护整个宇宙文明’的责任。”云眼中闪过痛楚，“上一任议长在混沌战争末期失踪，他留下的继承者印记一直处于休眠状态，等待合适的宿主。没想到...会出现在一个刚诞生几个月的火星盖亚身上。”
穿梭机突破火星大气层时，宝宝的情况更加恶化了。它的藤蔓身躯开始崩解，重新组合成更复杂的形态——像是要“进化”，但进化方向完全失控，部分肢体已经扭曲成怪异的肉瘤状。
“它在模仿混沌形态！”青璃惊叫，“印记里的传承知识太庞杂，它无法筛选，连混沌的知识也一起吸收了！”
陈默冲出穿梭机，跑到宝宝面前。曾经叫他爸爸的藤蔓婴儿，此刻眼睛位置的两个光点已经变成混乱的漩涡。
“宝宝！看着我！”陈默将手按在它表面，地心权柄戒指和手腕的量子芯片同时发光。
混乱的意识洪流瞬间涌入他的脑海。那不是语言，是直接的感受：恐惧、困惑、以及...无数个陌生记忆的碎片。他看到了星辰诞生与死亡，看到了文明兴衰，看到了监护者议会的辉煌与陨落，也看到了混沌深处那张微笑的脸。
“坚持住...”陈默咬着牙，“爸爸在这里，不会让你迷失。”
云、岚、雾三人呈三角站位，开始吟唱古老的监护者咒文。金色光芒从他们体内涌出，编织成一张光网，试图包裹宝宝，压制印记的暴走。
但印记的力量远超想象。光网刚接触就被弹开，云三人同时吐血后退。
“不行...印记里有议长级的防护！除非是议长本人，否则无法压制！”岚擦去嘴角血迹。
就在众人束手无策时，宝宝突然发出一个清晰的意识波动，不再是孩童的天真，而是一种古老的、庄严的声音：
“检测到合格的守护者血脉...开始继承者试炼第一关...意识承载测试...”
宝宝的身体猛然膨胀，从五十米暴涨到五百米！巨大的藤蔓触手无意识地挥舞，差点把整个基地拍扁。
“它要转化整个火星！”青璃绝望地说，“如果完成转化，火星会变成一个活着的星球生命体，但宝宝的人格会被完全抹去，变成只知道执行‘守护职责’的工具！”
陈默脑中急速思考。监护者议会的传承为什么如此残酷？这不像是在培养继承者，更像是...在制造武器。
他突然想到一个可能：“如果拒绝试炼呢？”
云一愣：“继承者印记一旦激活，无法拒绝。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有另一个同等级的血脉自愿承接印记。”雾沉声说，“但那样做的人，会承受同样的试炼风险。”
所有人都明白了。要么让宝宝在试炼中失去自我，要么...找个人替它。
山鸡第一个站出来：“我来！不就是考试嘛！我山鸡当年...”
“你不符合条件。”云摇头，“必须是守护者血脉，而且纯度至少要达到陈默的等级。”
现场符合条件的只有陈默、陈曦、陈曜。而两个孩子太小，承受不住。
陈默没有犹豫：“我来。”
“爸爸！”通讯器里传来陈曦的喊声，两个孩子在地球上通过量子通讯看到了全程。
“听好，曦曦，曜曜。”陈默平静地说，“如果爸爸回不来，你们要照顾好妈妈，照顾好地球。还有...照顾好宝宝，它也是我们的家人。”
他走到云面前：“怎么转移印记？”
云复杂地看着他：“你想清楚了吗？即使你通过了试炼，也会被绑定为监护者议会的继承者。那意味着...你要离开地球，离开家人，去履行守护整个宇宙文明的职责。那是永恒的责任。”
陈默笑了：“那如果我不通过试炼呢？”
“意识会被印记吞噬，变成植物人。”岚老实回答，“或者...更糟，成为混沌可以轻易控制的空壳。”
“所以我没有选择。”陈默看向痛苦挣扎的宝宝，“它叫我爸爸。爸爸不能看着孩子受苦。”
云深吸一口气，开始准备转移仪式。需要在地面上绘制古老的星图法阵，需要三位监护者共同引导，还需要...一件信物。
“监护者议会的信物，通常是一代代传承的‘星核’。”雾说，“但议长失踪时带走了星核。我们只能用替代品——必须是蕴含强大生命力和文明印记的物品。”
陈默想了想，从脖子上取下一直戴着的吊坠。那是小结巴在他第一次去月球前，用两人的头发和孩子的胎发编成的平安结，外面包裹着月神金。
“这个可以吗？”
云接过吊坠，感应后惊讶道：“这里面蕴含的...不只是生命力，还有‘家’的概念。血缘羁绊、爱情承诺、对新生命的期盼...这是最纯粹的文明印记。可以，甚至可能比星核更适合。”
仪式开始。陈默站在法阵中央，宝宝被引导到他对面。云、岚、雾三人分别站在三角，青璃和047在外围维持能量稳定。
古老的语言在火星稀薄的大气中回荡，星图法阵亮起刺眼的光芒。宝宝身上的继承者印记开始剥离，化作一条光带，缓缓飘向陈默。
就在光带即将接触陈默胸口时，异变陡生。
一道黑色的裂缝毫无征兆地在法阵中央撕开！裂缝中伸出无数阴影触手，精准地卷住宝宝——不是要攻击，而是要拖走！
“混沌偷袭！”云大喊，但已经晚了。
阴影触手的力量大得惊人，瞬间就将宝宝半个身体拉入裂缝。青璃用根须死死缠住宝宝的另一半，047调动火星基地的所有能量试图封闭裂缝，但都无济于事。
陈默冲上前抓住宝宝的藤蔓：“放手！这是陷阱！他们的目标一开始就是宝宝！”
阴影裂缝中传来熟悉的、令人作呕的笑声——混沌之母的声音：
“聪明...但太晚了。继承者印记激活的那一刻，我就锁定了这个坐标。谢谢你，陈默，帮我唤醒了这个完美的容器...”
更多的阴影触手从裂缝中涌出，这次的目标是陈默！它们不是为了攻击，而是为了...剥离他身上的守护者血脉！
云三人全力抵挡，但阴影触手数量太多。眼看陈默就要被拖入裂缝，他突然做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举动。
他将手中的平安结吊坠狠狠拍在自己胸口，然后用尽全部意志，主动将继承者印记的光带...引向吊坠！
“你想让一个物品承载印记？”混沌之母的声音带着讥讽，“愚蠢！那只会让印记暴走，把这里的一切都炸成...”
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平安结吊坠在吸收印记后，没有爆炸，反而发出温暖而稳定的光芒。光芒中，隐约可见一个小小的人形轮廓——那是吊坠里蕴含的“家”的概念，在印记的力量下具现化了。
“不可能...”混沌之母第一次出现慌乱的情绪，“文明概念具现化？这需要整个文明的集体潜意识共鸣...你们这个才进入太空时代没多久的文明，怎么可能...”
她不知道的是，这个小小的平安结里，编织的不仅是一个家庭的羁绊。在陈默和小结巴将它制作出来的那个晚上，整个铜锣湾的老邻居们都在场——卖云吞面的阿伯、开茶餐厅的婶婶、修鞋的老匠人...每个人都往里面加了一缕自己的头发，说“给阿默保平安”。
那是整整一条街的祝福。
后来，在三合财团成立时，每个元老也加了一缕头发。在星辰航天成立时，每个工程师也加了一缕。
这个小小的吊坠里，实际上编织了成千上万人的祝福和羁绊。那是一个微缩的“人类文明共同体”。
继承者印记接触到这个概念后，开始自我调整。它不再要求宿主必须是盖亚意识或特定血脉，而是接受了这个“文明概念体”作为新载体。
光芒达到顶峰，然后收缩，最终在陈默胸前凝聚成一个新的印记——不再是圆圈内三角，而是一个由无数细线编织成的复杂图案，像是无数双手交握在一起。
“这是...”云震惊地看着新印记，“‘众志印记’...只存在于理论中的继承者形态！需要整个文明自愿将命运交托给一个人，才会形成的印记！上一次出现是...八十万年前！”
新印记成型的瞬间，爆发出无法形容的力量。不是毁灭性的，而是...净化的。光芒所到之处，阴影触手像遇到阳光的雪一样消融。裂缝中的混沌之母发出痛苦的尖叫，被迫关闭通道。
宝宝被留了下来，但已经陷入昏迷。它身上的印记完全消失，变回普通的火星盖亚婴儿。
危机暂时解除，但所有人都精疲力尽。陈默跪在地上，胸前的新印记散发着柔和的光，像是在呼吸。
云走过来，单膝跪地——这是监护者面对议长的礼节。
“众志印记的持有者，自动成为监护者议会临时议长。陈默...不，议长大人，您需要做出选择。”
“什么选择？”
“留在太阳系，以地球文明为基础发展；或者...前往监护者议会旧址，继承所有遗产，但可能再也回不了家。”
这是一个残酷的选择。选择留下，人类文明有了议长的庇护，可以安心发展，但可能永远只是区域文明。选择离开，可以获得监护者议会积累了几百万年的知识和技术，但代价是离开家人和故土。
陈默没有立刻回答。他看向昏迷的宝宝，看向伤痕累累的青璃和047，看向通讯屏幕里地球上焦急等待的家人。
然后他笑了。
“我哪个都不选。”
云愣住了：“可是印记...”
“印记是‘众志’，对吧？”陈默抚摸胸前的图案，“那就意味着，这不是我一个人的责任，是我们整个文明的选择。所以...”
他接通全球通讯——不是对政府，不是对军队，而是对每一个普通人。
“各位，我是陈默。刚才发生的事，想必大家都看到了。现在，我们面临一个选择...”
他简单说明了情况，没有隐瞒任何风险。然后说：
“这个印记在我身上，但它属于所有为它编织过祝福的人。所以，选择权也在你们每个人手上。一小时后，全球公投。选项一：我留下，我们一起慢慢发展。选项二：我离开，带回更强大的力量，但可能很多年回不来。”
“无论结果如何，我接受。”
通讯结束，全世界都安静了。然后，网络爆炸了。
一小时后，公投结果出来。参与投票的人数超过五十亿，创下人类历史纪录。
结果：67%选择让陈默留下。
原因很简单，无数人在社交媒体上写着同一句话：“我们不要英雄牺牲，我们要家人团聚。”
陈默看着结果，眼眶微红。他对云说：“看到了吗？这就是人类的答案。”
云沉默良久，深深鞠躬：“我明白了。监护者议会将从今天起，在太阳系设立永久办事处。我们尊重这个文明的选择，并将全力协助你们，以你们自己的节奏成长。”
就在这时，昏迷的宝宝醒了。它缩小到五米大小，踉跄地走向陈默，伸出藤蔓触手，轻轻碰了碰他胸前的印记。
“爸爸...新的...好看...”
陈默抱住它：“嗯，大家一起做的。以后，你也有份。”
宝宝开心地摇晃身体，表面的肉瘤全部消退，变回健康的藤蔓。继承者印记的暴走危机彻底解除，而且...因为经历了这次事件，它的心智似乎成长了不少。
火星基地开始修复工作。青璃重新扎根，047协调资源。云三人则开始正式传授知识——这次不再急于求成，而是制定了一个为期三百年的渐进计划。
一切似乎都在向好发展。
直到三天后，一艘陌生的飞船通过星门抵达。不是监护者的风格，也不是任何已知文明的风格。它外表破旧，像是经历过无数战斗，船身上涂着一个标志：
被斩断的锁链，缠绕着一把剑。
飞船降落后，走出一个让所有人都警惕的身影——那是一个人类，但全身覆盖着机械改造，只有半边脸还保留着血肉。他穿着破烂的军装，肩章上的徽章和飞船标志相同。
他直接找到陈默，用沙哑的声音说：
“我是‘自由之剑’反抗军的雷恩。我们监视混沌之母三万年了。这次来，是给你们一个警告。”
“什么警告？”
雷恩的机械眼中闪过红光：“你们以为打退了混沌的一次偷袭就安全了？错了。她的真正目标从来不是继承者印记，也不是那个火星婴儿。”
他指向地球方向：
“她的目标，是你们脚下那个沉睡的盖亚。而你们刚才激活众志印记的波动，已经把她吵醒了。”
“现在，地球盖亚正在从三万年的沉睡中苏醒。而她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会决定她对这个文明的态度——是守护，还是...毁灭。”
“混沌之母的算计，从来都是走一步看十步。”
“恭喜你们，刚刚通过了一场试炼。”
“现在，真正的考试，才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