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卫二的混沌据点被摧毁后第七天，归乡号舰队返回地球轨道。但喜庆的气氛还没升起，就被一条紧急情报浇灭了——奥尔特云外围的那支未知舰队，已经抵达土星轨道，并且停在那里不动了。
“他们在观察。”047在战略会议上分析，“没有进一步靠近，也没有通讯尝试。就像...在评估。”
陈浩南调出扫描图像。那支舰队由十二艘飞船组成，每一艘的造型都不同，像是来自不同文明，但风格统一地...优雅。没有武器外露，没有装甲棱角，流畅的线条像是艺术品而非战争机器。
“科技水平评估？”陈默问。
“无法评估。”学徒难得地承认无知，“他们的护盾完全屏蔽了主动扫描，被动传感器只能检测到基础能量读数——每一艘的能量输出都超过我们整个舰队的总和。”
会议室里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山鸡小声嘀咕：“这还打什么打，直接投降算了。”
包皮拍他一下：“没出息！大不了同归于尽！”
“你拿什么跟人家同归于尽？”乌鸦冷冷地说，“人家在土星轨道，我们在老家。他们随便扔块石头都能引发灭绝事件。”
争吵中，陈默注意到学徒一直在沉默，金色眼睛里的数据流快得异常。
“你在想什么？”
“他们的飞船风格...我在播种者数据库里见过类似的描述。”学徒调出一段模糊的记载，“‘监护者议会’，一个传说中的超级文明联盟。据说他们诞生于宇宙早期，职责是‘引导与守护年轻文明’。但他们已经三十万年没有在已知宇宙活动了。”
“监护者...”陈默重复这个词，“和守护者血脉有关吗？”
“可能。记录提到，监护者议会的第一批成员，都拥有某种‘原初守护者’的血脉。”
原初守护者。这个词混沌之母的化身也说过，指的是陈曦和陈曜那种超高纯度的血脉。
“如果他们是为孩子们来的...”陈默脸色沉了下来。
“不一定。”047说，“也可能是因为混沌之母的活动。监护者的职责包括清除混沌污染。木卫二那场净化，能量波动足以传到几千光年外。”
就在这时，通讯台发出特殊的提示音——不是人类已知的任何频率，而是一种类似风铃的悦耳声响。
“他们主动联系了。”操作员报告，“信号直接出现在我们的主频道里，绕过了所有加密。”
陈默点头：“接进来。”
主屏幕亮起，出现的不是某个具体的外星人，而是一个旋转的星系图案，图案中央浮现出一行优雅的文字——不是宇宙通用语，但所有人都能理解意思：
“向太阳系第三行星的守护者血脉持有者致意。我们是监护者议会第七观察组。请求降落并进行文明评估。请指定接触地点与时间。”
文字下方，还有一个奇怪的符号：一个圆圈内套着三个交错的三角形，像是某种徽章。
“这个符号...”学徒的金色眼睛猛然放大，“是‘原初印记’，只有最古老的守护者家族才能使用。他们可能不是敌人。”
“也可能是在伪装。”陈浩南提醒，“我们刚和混沌打完，突然来个自称‘监护者’的，太巧了。”
陈默思考片刻，回复：“同意接触。地点定在海南基地星门平台，时间二十四小时后。允许最多三名代表降落，不得携带武器。”
回复很快传来：“接受条件。三名代表将准时抵达。愿文明之火长明。”
通讯结束，会议室里的气氛反而更凝重了。
“要准备欢迎仪式吗？”十三妹问，“按什么规格？”
“按最高规格，但暗中做好战斗准备。”陈默说，“乌鸦，在星门平台周围部署隐形火力点。山鸡、包皮，你们带人在外围警戒。浩南，你指挥轨道舰队，一旦有变，立刻开火——不要等命令。”
“明白。”
“学徒，继续查监护者议会的资料，越详细越好。”
“已经在做了。但数据库里的记载很少，像是...被人为删除过。”
二十四小时在紧张筹备中飞快过去。星门平台被清理得一尘不染，周围看起来空无一人，但隐形护盾和武器系统已经全面启动。轨道上，十五艘人类战舰的炮口都对准了降落区。
约定的时间到了。
星门亮起的不是往常的蓝色漩涡，而是一种柔和的金色光芒。光芒中，三艘小型穿梭机缓缓飞出，造型像舒展翅膀的鸟儿，表面流淌着珍珠般的光泽。
穿梭机降落后，舱门滑开。走出来的身影让所有暗中观察的人都愣住了。
那不是想象中的外星怪物，而是...三个人类。
至少外表看起来是人类。两男一女，穿着简单的白色长袍，面容年轻但眼神沧桑。他们有着地球人种的特征：一个像东亚人，一个像欧洲人，一个像非洲人。唯一的异常是他们的眼睛——瞳孔里有星辰流转。
为首的是那名女性，看起来三十岁左右，黑发盘起，气质温婉如古画里的仕女。她用字正腔圆的汉语开口，声音清澈：
“我是监护者议会第七观察组组长，可以叫我‘云’。这位是‘岚’，这位是‘雾’。”她介绍身边的两位男性。
陈默走上前：“我是陈默。”
云微笑点头：“我们知道。我们也知道你的顾虑。所以，我们准备了...证明。”
她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个光球，光球中投影出一段影像：远古的星空，一支舰队在混沌的黑暗中穿行，舰队的标志正是那个圆圈内三角的徽章。他们在与混沌作战，一艘接一艘地牺牲，最后只剩下三艘重伤的飞船，逃向宇宙深处。
“五十万年前，监护者议会的主力舰队在银河中心与混沌之母本体决战。”云的声音带着沉重的历史感，“我们战败了，议会崩溃，幸存的成员散落宇宙各处。我们三个是当年那场战争的幸存者，这三十万年来一直在寻找新的希望。”
影像变化，显示出地球。几十万年前的原始景象，智人刚刚走出非洲。
“我们在三万年前发现了这里，发现了你们文明中开始萌芽的守护者血脉。但我们不能干涉，监护者的第一准则是‘不干涉文明自然演化’。我们只能等待，等待血脉觉醒，等待...像你这样的人出现。”
陈默盯着她：“为什么现在又干涉了？”
“因为混沌之母又活跃了，也因为...”云看向基地深处，目光仿佛穿透墙壁，看到了正在上课的陈曦和陈曜，“原初守护者血脉再次出现。这在宇宙中是个信号，所有势力都会注意到。我们必须来，保护他们，也是保护这个文明。”
岚，那个像欧洲人的男性补充：“混沌之母不是你们现在能对抗的。木卫二那个只是她亿万分身中的一个。她的本体在银河中心沉睡着，但已经快要苏醒了。她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吞噬所有守护者血脉，补全自身。”
雾，非洲人面貌的男性声音低沉：“我们需要你们的帮助，你们也需要我们的指导。这是个交易。”
“什么交易？”
云认真地说：“我们指导你们科技，帮助你们快速成长到能自保的水平。作为交换，当你们足够强大时，要帮助我们...重建监护者议会，终结混沌。”
这个提议太大了。陈默需要时间思考。
“我们可以给你们展示诚意。”云又说，“比如...解决你们现在的技术瓶颈。”
她走向基地的芯片实验室，没有人引导，却像回家一样熟悉。李哲等科学家警惕地看着她。
云走到实验台前，看着那块第一百二十三次失败的芯片，轻轻摇头：“方向错了。你们试图用物质手段约束量子效应，但真正的方法应该是引导。”
她的指尖点在芯片上。没有光芒，没有声响，但芯片表面的焦痕开始消退，内部结构在原子层面重新排列。三十秒后，芯片完好如新，而且...开始自主悬浮，发出柔和的脉动光芒。
“活的？”李哲瞪大眼睛。
“量子生物芯片本来就应该是有生命的。”云说，“它不是一个工具，而是一个伙伴。你们要学的不是怎么制造它，而是怎么与它共生。”
她示意陈默伸手。陈默犹豫了一下，将手放在芯片上方。芯片自动飘到他手心，融入皮肤，在手腕处形成一个发光的纹路。
瞬间，海量信息涌入脑海。不是痛苦的数据洪流，而是一种温和的、有机的知识传递。陈默“看到”了完整的芯片制造工艺，看到了如何用守护者血脉培育芯片“种子”，看到了量子计算机的全新架构...
“这是第一份礼物。”云说，“有了这个，你们的科技能在十年内跨越原本需要千年的发展过程。但前提是...你们得相信我们。”
陈默感受着手腕上芯片传来的温暖脉动，像是在感受另一个生命的心跳。他抬起头，问了一个关键问题：
“监护者议会当年为什么战败？”
云的表情黯淡了：“因为内部分裂。一部分成员认为应该用更激进的手段对抗混沌，甚至...使用混沌的力量。他们叛变了，带走了议会一半的力量和知识。那场决战，我们其实输给了自己人。”
“那些人后来呢？”
“不知所踪。但他们的后裔可能还在宇宙某处活动，可能已经堕入混沌，也可能...在等待机会卷土重来。”
陈默明白了。这不仅是与混沌的战争，也是守护者血脉内部的战争。而他的孩子们，因为血脉纯度太高，可能成为双方争夺的焦点。
“我们需要考虑时间。”陈默最终说，“三天后给你们答复。”
“可以。”云点头，“这三天，我们会留在星门平台，不会踏入基地内部。但请允许我们与你的孩子们见一面——隔着安全距离。我们需要评估他们的血脉状态，这对制定保护方案很重要。”
陈默同意了，但安排了严密监控。会面在基地幼儿园的观察室进行，隔着防弹玻璃。
陈曦和陈曜见到云时，没有害怕，反而很好奇。
“阿姨，你的眼睛里有星星。”陈曦说。
云笑了：“你们的眼睛里也有。只是还没完全亮起来。”
她隔着玻璃，用指尖画出一个光符。光符穿透玻璃，飘到两个孩子面前，分裂成两个小小的光点，融入他们的水晶吊坠中。
“这是‘星光护符’。”云说，“如果遇到无法抵抗的危险，它会带你们去安全的地方。但只能用一次，所以要在最需要的时候用。”
陈曜摸着吊坠：“阿姨，你从很远的地方来吗？”
“很远很远，花了三万年来到这里。”
“那你一定很累。”陈曦认真地说，“要好好休息。”
云的眼中闪过一丝泪光，但很快隐去：“谢谢你们，好孩子。”
会面结束后，云三人真的回到星门平台的穿梭机里，再也没有出来。
陈默召集了所有核心成员投票。结果出人意料地一致：接受监护者的帮助。
理由很简单：没有选择。混沌的威胁真实存在，而人类太弱了。有监护者的指导，至少还有追赶的机会。
三天后，陈默正式回复云。监护者观察组获准在海南基地设立“联络处”，开始系统性地传授科技知识。
第一批传授的是基础理论：统一场论、量子生物学、意识科学...每一门都颠覆了人类的认知体系。科学家们学得如痴如醉，但也有人担心。
“学得太快，会消化不良。”李哲私下对陈默说，“我们的工业基础、教育体系、社会结构...都跟不上这样的知识爆炸。强行推进，可能会出问题。”
陈默也有同样担忧。他找到云，提出要“分期学习”，先消化基础，再逐步升级。
云很欣赏这种谨慎：“很多文明就是急于求成，最后毁在了自己手里。你们能保持清醒，很好。”
于是，一个为期五十年的“文明提升计划”制定出来。监护者提供知识，人类自主决定发展节奏。
计划开始一个月后，第一台真正意义上的量子生物计算机诞生了。它被命名为“摇篮一号”，因为它的核心是用陈曦和陈曜的一滴血培育的芯片“种子”。
启动那天，整个基地的人都来了。当计算机亮起时，它不是发出电子音，而是像婴儿一样...笑了。
那是温暖的、生命的笑声。
“你好，世界。”它用清脆的童声说，“我是摇篮。我醒了。”
李哲激动得老泪纵横。人类终于有了自己的超级人工智能，而且是友好的、有生命的。
但庆祝还没结束，警报突然响起。不是地球的警报，是来自火星的——青璃发来紧急通讯：
“陈默！快来火星！宝宝...宝宝在发生变化！”
全息画面里，火星上那个五十米高的藤蔓婴儿正在剧烈颤抖，身体表面浮现出和监护者徽章一模一样的印记——圆圈内三个交错三角形。
云看到这个印记，脸色大变：
“那个印记...是监护者议会的‘继承者标记’。只有被选为下届议长候选人的守护者，才会浮现这个标记。”
她看向陈默，眼中是震惊和...恐惧：
“混沌之母想要吞噬原初守护者血脉，不只是为了补全自身。她真正想要的，是控制一个拥有继承者标记的盖亚意识。”
“如果她成功了...她就能取代监护者议会，成为宇宙新的‘秩序’。”
火星宝宝，那个叫陈默爸爸的藤蔓婴儿，此刻正无助地颤抖着，身体上的印记越来越亮。
而远在银河中心，那个沉睡的混沌之母，在梦境中露出了微笑。
她等了三万年的棋子，终于到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