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科技的地下实验室里弥漫着一股混合了臭氧、焊锡和焦虑的气味。李哲摘掉护目镜，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面前那块指甲盖大小的芯片在显微镜下像一座微缩城市——只是这座城市正在冒烟。
“第一百二十三次失败。”他对着记录仪说，声音沙哑，“量子隧穿效应失控，核心计算单元在启动0.3秒后过热熔毁。问题可能出在...”
“出在你们用的月神金纯度不够。”
一个陌生的声音从实验室角落传来。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转向声音来源——那里站着一个年轻人，看起来二十出头，穿着实验室的白大褂，但明显不合身。他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眼睛是奇异的淡金色，头发乱糟糟的像鸟窝。
“你是谁？”李哲警惕地问，“怎么进来的？保安！”
年轻人歪了歪头，这个动作有种非人的机械感：“我是播种者派来的技术指导，代号‘学徒’。至于怎么进来的...你们的门禁系统有十七个逻辑漏洞，我用了最不显眼的一个。”
047的投影突然出现，证实了年轻人的身份：“身份确认。学徒是播种者文明第七千代人工智能，专精微观材料学和量子工程。他将协助你们完成第一代量子生物芯片的研发。”
山鸡刚好来送夜宵，听到这话凑过来：“人工智能？看着不像机器人啊。”
学徒转过头，金色眼睛盯着山鸡手里的饭盒：“那是...碳水化合物和蛋白质的混合物吗？我能尝一点吗？”
“啊？哦，叉烧饭，给你。”山鸡递过去。
学徒接过饭盒，没有用筷子，而是伸出手指——指尖变形出细小的工具，对食物进行取样分析：“成分复杂，热量478千卡，含有微量重金属...有趣。”然后他竟然真的吃了一口，嚼得很慢，像在做化学实验。
“你还能吃东西？”包皮瞪大眼睛。
“这具身体是生物机械复合体，模拟了人类的消化系统。”学徒咽下食物，“播种者认为，要真正理解一个文明，必须先理解他们的食物。你们靠这个获取能量，很有趣。”
陈默闻讯赶来时，学徒已经吃完了整盒叉烧饭，正在评价：“调味过重，但对缓解压力有心理作用。建议研发营养更均衡的工作餐。”
“欢迎来到地球。”陈默伸出手，“我是陈默。”
学徒没有握手，而是用那双金色眼睛扫描陈默全身：“守护者血脉浓度17.3%，有地球盖亚祝福印记，左手中指佩戴地心权柄戒指——建议不要频繁使用，每次使用消耗的星球生命力相当于一千棵百年大树一年的光合作用总量。”
陈默收回手：“直接说芯片的问题吧。”
“问题很多，但核心是材料。”学徒走到实验台前，指尖射出微小的光束，在空气中构建出全息模型，“你们用的月神金是A级纯度，但量子芯片需要S级。纯度差0.01%，量子隧穿稳定性下降87%。”
“我们已经用现有技术提纯到极限了。”
“所以需要新方法。”学徒调出复杂的分子式，“用地球特有的‘锎-252’同位素做催化剂，配合守护者血脉的能量共振，可以在原子层面重组月神金结构。成功率...63.8%。”
李哲皱眉：“锎-252是人工合成元素，极其稀有昂贵，一克的价格超过一亿美元！”
“所以需要寻找替代品，或者降低用量。”学徒又调出一组数据，“或者...去开采。我知道太阳系内有一个小行星，编号2021-KL3，表面覆盖着天然锎元素沉积层。那是四十万年前一颗超新星爆发的遗迹。”
所有人都愣住了。天然锎元素？这在地球科学界是理论上的存在，从未被证实。
“坐标在这里。”学徒报出一串数字，“距离地球2.3个天文单位，轨道不稳定，三年后就会坠入太阳。如果要去，建议在十四个月内出发。”
陈默看着这个神秘的人工智能，心中疑虑重重。播种者突然派来这样一个“学徒”，是真的想帮忙，还是另有所图？
但芯片研发确实卡住了。没有突破，人类科技就会被锁死在现有水平。
“准备勘探任务。”陈默做出决定，“山鸡、乌鸦，你们带队。李哲也去，带上学徒——他熟悉情况。”
“我也去。”陈浩南从门口走进来，他恢复得很好，只是左脸上多了一道伤疤，“望乡星的账，我还想跟收藏家算。这次不能再被动挨打了。”
勘探队三天后出发。飞船是新建的“采矿者号”，外表粗犷但装备精良。临行前，陈默单独找到学徒。
“播种者为什么突然这么大方？”
学徒的金色眼睛平静无波：“宇宙平衡正在被打破。混沌之母的活动越来越频繁，她的教派已经渗透了十七个文明。播种者需要盟友，而你们...有潜力。”
“仅此而已？”
“还有个人原因。”学徒罕见地停顿了一下，“我的创造者，播种者首席科学家‘智者’，曾经也是混沌之母的追随着。他叛逃了，但留下了一个预言：只有守护者血脉能终结混沌。我想验证这个预言。”
陈默盯着他：“你是来帮我们，还是来观察我们？”
“都是。”学徒诚实得可怕，“如果你们失败，我会收集数据，寻找下一位守护者。如果你们成功...我会记录下文明突破自身极限的完整过程。这很珍贵。”
飞船出发了。陈默站在观测台上，看着它化作星光消失在夜空。心里总有不安的预感，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芯片研发暂时停滞，陈默把精力转向了另一件事——内部筛查。张伟事件敲响了警钟，混沌教徒可能已经像癌细胞一样扩散。
十三妹领导的情报部门开始秘密调查。他们首先从张伟的社交圈入手，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网络：三十七人直接关联，涉及科研机构、政府部门、甚至星辰航天内部。
“这是名单。”十三妹在加密会议室里调出数据，“最危险的是这三个人：王院士，材料学泰斗，参与了月神金研究；刘将军，负责地球轨道防御系统；还有...韩斌。”
陈默猛地抬头：“韩斌？确定？”
“张伟的加密通讯记录里，有七次与韩斌的接触，内容不明。”十三妹脸色凝重，“而且韩斌最近行为反常，经常深夜独自去实验室，记录仪总是‘意外’故障。”
韩斌，洪兴元老，三合财团创始人之一，从铜锣湾时期就跟着陈默打拼。如果连他都...
“先不要惊动。”陈默深吸一口气，“加强监控，收集证据。如果是误会，不能寒了兄弟的心。如果真是...按规矩办。”
规矩是什么，他没说，但在场的人都懂。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叛徒的下场从来只有一个。
一周后的深夜，监控系统报警。韩斌的实验室再次出现异常能量波动，而且这次...检测到了混沌污染的特征信号。
陈默带着乌鸦和几个绝对可靠的兄弟，悄无声息地包围了实验室。从监视器看进去，韩斌正在操作一台奇怪的设备，那设备的核心是一块黑色的晶体，正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波动。
“动手。”
门被撞开的瞬间，韩斌转过头。他的眼睛一半正常，一半变成了纯粹的黑色。
“阿默...你还是发现了。”韩斌的声音一半苦涩，一半扭曲，“我不想这样的...但他们抓了我女儿...”
“小雯？”陈默记得韩斌的女儿，今年应该上大学了，“她在哪？”
“在混沌教派手里。”韩斌的黑色半边脸在抽搐，“他们让我在轨道防御系统里留后门，否则就...我没办法，阿默，我真的没办法...”
乌鸦已经拔枪瞄准，但陈默抬手制止：“把后门的位置说出来，我救小雯。”
“没用的...”韩斌惨笑，“他们不是人，是阴影，是...啊！”
他突然抱头惨叫，黑色部分开始快速蔓延。那台设备里的黑色晶体爆发出刺眼的光芒。
“他在被远程控制！”047的声音在耳机里急喊，“必须摧毁控制器！”
陈默冲过去，地心权柄戒指发光，一巴掌拍在那黑色晶体上。晶体碎裂，韩斌瘫倒在地，黑色部分停止蔓延，但已经覆盖了三分之二的身体。
“小雯...在...木卫二...”韩斌用最后的人类意识说出这句话，然后彻底被黑暗吞噬。
他站起来，眼睛完全变成黑色，发出非人的嘶吼，扑向陈默。
乌鸦开枪了。特制的月神金子弹击穿了韩斌的胸口，但没有血，只有黑色物质喷涌而出。
韩斌倒下，身体开始溶解成黑色粘液。
陈默站在原地，看着这个几十年兄弟以最不堪的方式死去，拳头握得发白。
“木卫二...”他重复这个名字，“那里有混沌教派的据点。”
“需要派舰队吗？”乌鸦问。
“不，我亲自去。”陈默声音冰冷，“带影刃队最精锐的人，还有...叫山鸡他们回来。芯片的事先放一放，救人和清剿更重要。”
就在这时，047传来紧急通讯——来自学徒，语气第一次有了情绪的波动：
“陈默，我们在小行星上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不只是锎元素...这里有一个...活的遗迹。”
全息图像传来，采矿者号传回的画面：小行星表面，巨大的金属结构半埋在岩石中，那造型古老而狰狞，完全不像是自然形成或人类建造。
更可怕的是，它还在微微脉动，像一颗沉睡的心脏。
“初步扫描显示，这个遗迹至少有五十万年历史。”学徒的声音带着少有的不确定，“但它的科技水平...甚至超过了播种者。而且，我在里面检测到了...守护者血脉的能量残留。”
陈默看着画面，感觉心脏被无形的手攥紧了。
五十万年前，地球上人类文明还处于石器时代。那时候，是谁在小行星上建造了这个东西？为什么会有守护者血脉的痕迹？
“不要轻举妄动，等我们到。”陈默下令，“采矿者号，保持距离，不要进入遗迹内部。”
“恐怕...已经晚了。”学徒说，“遗迹刚刚自动激活了。它发出一道信号，指向...木卫二方向。”
所有线索串起来了。混沌教派在木卫二，这个神秘遗迹也在召唤木卫二。韩斌的女儿在那里，张伟的上级可能也在那里。
“准备舰队。”陈默说，“目标木卫二。这次不是勘探，是战争。”
“需要多少兵力？”
“全部。”陈默转身，眼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如果那里是混沌教派的老巢，我们要做的不是救人，是斩草除根。”
警报拉响，整个基地进入最高战备状态。停泊在轨道的战舰开始集结，地面部队整装待发。
陈默回到办公室，打开保险柜，里面不是钱或文件，而是一套古老的装备：一把唐刀，一件软甲，还有一枚铜钱——那是当年在铜锣湾，韩斌送给他的，说能保平安。
“兄弟，对不起。”陈默拿起铜钱，“但你的女儿，我一定带回来。那些害你的杂碎，我一个不留。”
窗外，夜空中的木星清晰可见。而在木星的卫星中，木卫二冰封的表面下，混沌正在蠕动。
更遥远的深空，那个沉睡的遗迹完全苏醒。它表面的古老纹路开始发光，内部传来机械运转的轰鸣。
五十万年前的造物，在今日醒来。
它将带来毁灭，还是救赎？
无人知晓。
陈默穿上软甲，佩好唐刀，将铜钱贴身收好。他最后看了一眼全家福——小结巴、陈曦、陈曜，都笑得很开心。
“等我回来。”他轻声说。
门打开，乌鸦、十三妹、包皮...所有核心成员都在走廊等候。
“默哥，舰队准备完毕。”
“出发。”
人类文明，即将进行第一次主动的、跨星系的清剿作战。
对手不是外星侵略者，而是渗透进文明内部的毒瘤。
这一战，不为扩张，不为资源。
只为清理门户，拯救无辜，还有...给死去的兄弟一个交代。
夜空中，十五艘战舰同时点火，像十五支射向苍穹的箭。
目标：七亿公里外，木星的冰封卫星。
那里，黑暗正在孵化。
而光明，正在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