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的震动变了。
不再是那种缓慢的、像心跳一样的节奏。而是急促的,连续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底深处快速倒数。我立刻知道不对。这种频率不是建筑老化能产生的,是引信在走。
“走!通风口!”我低吼一声,把周婉宁往身后推。
她没问为什么,直接转身扑向墙角那处通风栅栏。我紧跟着冲过去,战术匕首已经握在手里。刀尖插进栅栏螺丝缝,手腕一拧,金属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三下,四下,螺丝松了。我一把扯下栅栏,扔进管道里。
她先爬进去,动作利落。我回头看了眼房间。红光还在闪,应急灯照得整个空间发暗。那些密码箱还立在那里,其中一个门缝渗着红色标记液。但现在没时间管了。
我翻身钻进通风管,反手把栅栏残架往通道深处一丢。刚趴下,身后轰的一声,整座金库炸了。
火浪从下方卷上来,热气撞在金属壁上反弹,烧得管子发红。我整个人被掀翻,背狠狠砸在拐角处。右腿旧伤猛地抽了一下,疼得我咬住牙关。但我还是撑住了,伸手把周婉宁往里拽。
她趴在地上,微型计算机还抱在怀里。头发被烤焦了一点,脸黑了些,但人没事。
“你还行?”我问。
她点头,声音有点抖:“能走。”
我没再说话,往前爬。通风管不宽,成年人勉强能过。膝盖和手肘压在金属板上,每动一下都咯吱响。头顶有冷凝水滴下来,打在后颈,凉得刺骨。
我们爬了不到十米,我忽然停住。
因为火光里有人影。
一个穿着防火服的人,逆着火焰走来。他头上戴着防毒面具,左手摸着左耳的位置。那里没有肉,只有一块机械义耳,泛着冷铁的光。
我认得这个动作。也认得那只耳朵。
十年前,在边境那片山谷里,也是这样一个身影蹲在岩石后接线。引爆前回头看了我一眼。那时我就注意到,他左耳缺了一半。后来爆炸发生,我的小队全没了。只有我活下来,成了植物人。
现在他来了。
我慢慢趴下,把周婉宁压在身下。火舌顺着通风管往上舔,烤得金属发烫。我的冲锋衣外层开始冒烟,背上像被烙铁贴着。但我不能动。她也不能动。
几秒后,热浪退去。我抬头,那人已经站到了通风口边缘。他低头看着我们逃过的痕迹,没急着追。而是抬起手,从腰间拿出一个信号发射器。黑色的,带天线,面板上有数字跳动。
他在校准频率。准备引爆预设炸药。
我知道这种人。他们不会只装一个炸弹。整段管道可能都是陷阱。只要他按下按钮,我们就成烤肉。
“他在用高频脉冲。”周婉宁突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干扰窗口只有三秒。”
我没说话,盯着她的手。
她已经把微型计算机从胸口口袋掏出来,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屏幕亮起,一串代码滚动。她盯着倒计时,嘴唇抿成一条线。
“两秒。”
我屏住呼吸。
“一秒。”
她按下回车。
设备嗡的一声,释放出一股强电流。信号发射器的屏幕瞬间黑了,冒出一股焦味。那人低头看手里的装置,机械义耳闪了一下红光,像是系统紊乱。
他没动。
但我们都知道,这不代表安全。
“干扰成功。”周婉宁喘了口气,“但他还能手动触发备用线路。”
我点头。
这种人不会只靠一个系统。他们总有后手。
我慢慢起身,把周婉宁挡在身后。右手握紧匕首,左手轻轻碰了下腰间的战术手电。它还在。军用级的,能当锤子使。
那人站在通风口边缘,没摘面具。也没说话。但他抬起左手,慢慢摸了摸自己的残缺耳朵。动作很慢,像是在回忆什么。
然后他开始哼歌。
是一首童谣。《小星星》。但调子歪了,节奏错乱,像是从坏掉的录音机里放出来的。
我听过这种状态的人。他们不是疯,是偏执。把某件事重复到极致,最后连自己都分不清现实和执念。
他知道我是谁。我也知道他是谁。
这场战斗早就开始了。只是我一直不知道对手长什么样。
“别出声。”我对周婉宁说,“他靠听觉定位。”
她点头,把计算机抱得更紧。电量条在屏幕角落闪了一下,低于20%。
我慢慢往前挪了一步。膝盖压到一块松动的金属片,轻轻踢了一下。它滑出去一点,发出细微的响声。
那人哼歌停了。
头转向声音方向。
我抓住机会,又往前爬半米。现在我和他的距离大概五米。通风管够窄,他没法冲过来。但我也不能贸然进攻。万一他身上绑着炸弹,近身就是同归于尽。
他忽然抬起手,指向我。
不是用枪,也不是用刀。而是用那只完好的右手,一根手指,笔直地对着我的脸。
像在点名。
然后他放下手,从腰间摸出一把钳子。不是普通的工具,前端带电磁锁扣,是拆弹专用的那种。但他不是来拆的。
他是来接线的。
他要把备用引爆线路重新激活。
我盯着他的手指动作。每一根都在动,熟练得像弹钢琴。他蹲下身,把钳子夹在通风管底部一条细线上。那是数据传输线,平时用来监测温度。现在被他改成了触发开关。
周婉宁也看到了。她手指在计算机上滑动,试图再次释放脉冲。但屏幕一闪,提示电量不足,无法启动高耗能程序。
她抬头看我,眼神有点急。
我知道意思。
要么阻止他完成接线,要么在他按下按钮前干掉他。
没有第三条路。
我慢慢举起匕首。不是要投掷。而是让他看到。我要他知道,我认得他,我恨他,我不会让他再杀一次我的人。
他停下动作。
透过防毒面具,我能感觉到他在看我。
然后他笑了。
笑声闷在面具里,像是从井底传上来的。
他抬起左手,又摸了摸那只机械义耳。这次动作更快,带着某种兴奋。
接着他张开嘴,对着我,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你……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