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十点四十五分。
黑松林。
风吹过松针,发出鬼哭般的呜咽。
魏和尚像一只没有重量的狸猫,悄无声息地从一棵大树的阴影中滑落。
他身后,两名“狼牙”队员拖走了一具脖子被扭断的伪军哨兵尸体,动作熟练得像是屠夫在收拾刚宰的猪。
他对着喉部的微型步话机,轻轻叩击了三下。
这是行动开始的信号。
远处的山坡上,李云龙趴在草丛里,嘴里叼着根草根,通过德制蔡司望远镜,死死盯着下方蜿蜒的公路。
“他娘的,真准时。”
视野尽头,两道昏黄的灯光刺破黑暗,由远及近。发动机的轰鸣声,在寂静的山谷里显得格外清晰。
十五辆卡车,八辆油罐车。
打头和押尾的,是两辆坐满了鬼子的三轮摩托。
“旅长这情报,比阎王爷的生死簿还准。”李云龙低声骂了一句,眼中却闪烁着饿狼般的兴奋。
他身旁的摩托化突击连连长,紧张地舔了舔嘴唇:“团长,真按旅长说的,不开枪?”
“废话!”李云龙眼睛一瞪,“旅长说十五分钟,咱就十四分五十秒解决!谁他娘的敢多放一枪,崩了这单买卖,老子回去亲手拧下他的脑袋!”
“嗡——嗡——”
鬼子的车队,毫无防备地驶入了伏击圈。
就在头车即将开出包围圈的瞬间。
“动手!”李云龙一声低吼。
“嗖!嗖!嗖!”
十几道黑影,如同鬼魅,从公路两侧的沟壑中弹射而出!
正是魏和尚的“狼牙”小队!
他们手里,不是步枪,而是加装了消音器的德制mp40冲锋枪!
“噗噗噗……”
一连串被压抑的、如同撕裂破布的声音响起。
打头的三轮摩托上,三个鬼子连哼都没哼一声,脑袋就炸开三朵血花,连人带车一头栽进了旁边的水沟。
押尾的摩托,同样在瞬间被打成了筛子!
车队中间,一名鬼子军曹刚探出头,想看看发生了什么。
“噗!”
一发子弹精准地从他眉心穿过。
山坡上,魏和尚缓缓放下了手中的毛瑟98K狙击步枪,枪口同样装着一个粗大的消音器。
整个过程,不到十秒!
鬼子的指挥系统,瞬间瘫痪!
“冲!”
李云龙的吼声,如同平地惊雷!
公路两侧,上百辆改装过的三轮摩托,如同蛰伏的野兽,猛地发动引擎!
“轰隆隆——”
巨大的轰鸣声瞬间撕裂了夜空!
上百道雪亮的车灯同时亮起,将整段公路照得如同白昼!
车斗里,架设着清一色的mG42通用机枪!
车上的战士,人手一支汤姆逊冲锋枪!
那些刚从卡车车厢里跳下来的鬼子和伪军,还没看清人影,就被这突如其来的钢铁洪流和刺眼强光晃得睁不开眼。
下一秒。
“哒哒哒哒哒——”
死亡的镰刀,开始收割。
李云龙亲自驾驶着一辆摩托,如同离弦之箭,第一个冲了上去。他甚至没用枪,直接从一名吓傻的鬼子身边掠过,手中大刀寒光一闪!
一颗人头,冲天而起!
“缴枪不杀!”
“华夏利剑在此,谁敢反抗!”
喊杀声震天。
但战斗,已经不能称之为战斗。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伪军们一见这阵仗,当场就懵了,鬼子爹都顶不住,他们算个屁?
“别开枪!俺投降!俺是中国人!”
第一个伪军扔掉手里的三八大盖,跪在地上,立刻引发了连锁反应。
剩下的鬼子想组织反击,但在“狼牙”小队的精准点名和摩托连交叉火力的双重压制下,不到五分钟,就被全部清剿干净。
整片黑松林,重归寂静。
只剩下浓重的血腥味和机油味。
李云龙跳下车,看了一眼手表。
“十二分钟。”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笑得像个刚偷到鸡的黄鼠狼。
“打扫战场!活捉的伪军绑了!把车给老子开走!”
“目标——野狐岭!”
……
与此同时,五十里外的三八五旅指挥部。
王近山背着手,在地图前来回踱步,脸黑得像锅底。
沈征那个电话,像一根刺,深深扎在他心里。
“旅长,都十二点了,黑松林那边屁动静没有。那姓沈的小子,不会是耍咱们玩吧?”一个团长忍不住问道。
“耍咱们?”王近山冷哼一声,“他沈征还没这个胆!”
话音刚落。
“轰隆隆——”
一阵沉闷如雷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响。
“什么声音?!”王近山脸色一变。
“报告旅长!是……是车队!好多车!”通讯兵冲了进来,声音都在发颤。
王近山带着一群干部,快步冲出指挥部。
野狐岭后勤补给站的大门口,此刻灯火通明。
上百辆摩托车,围成一个巨大的半圆形,雪亮的车灯全部聚焦在补给站的大门。
而在车灯的中央,李云龙正叼着烟,大马金刀地坐在一辆日式卡车的引擎盖上。
他的身后,是十五辆崭新的卡车,和八辆巨大的油罐车!
三八五旅的后勤干事老钱,和一群后勤兵,全都吓傻了,呆若木鸡地站在门口,看着这支从天而降的部队。
“李……李团长……”老钱的嘴唇哆嗦着,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们这是……”
李云龙没理他,只是朝身后一挥手。
“卸货!”
一声令下,几十名战士跳上油罐车,拧开阀门。
“哗啦啦——”
带着浓烈气味的柴油,如同瀑布一般,倾泻而下!
八辆油罐车,整整八车柴油,就这么被毫不吝惜地倒在了补给站门口的空地上,很快汇成了一个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湖泊!
在场的所有三八五旅官兵,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柴油!
这他娘的都是柴油啊!
他们平时省吃俭用,连开车都得申请半天的金贵玩意儿,就这么……被倒了?
这是何等的豪奢!
这是何等的……羞辱!
老钱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像是被人用鞋底抽了一百个耳光。
李云龙跳下车,慢悠悠地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脸。
“钱干事,别说兄弟不照顾你。”
“咱们旅长说了,知道你们穷,缺油。这不,刚从鬼子那给你们‘借’了点。”
“不够?没事,明儿我们再去借。”
说完,他看都不看老钱那张涨成猪肝色的脸,转身又是一挥手。
“把咱们给王旅长的‘夜宵’,送上去!”
两名战士扛着一根长杆,大步上前。
“噗嗤”一声!
长杆被狠狠插在补给站门口的泥地里!
杆子上,一面沾着血污和硝烟的太阳旗,在夜风中无力地耷拉着。
“告诉你们王旅长!”
李云龙的声音,传遍了整个补给站。
“我‘华夏利剑’的枪,只杀鬼子!”
“我‘华夏利剑’的饭,是自己从鬼子锅里抢的!”
“谁要是眼红,有本事,自己抢去!”
“别他娘的跟个娘们似的,在背后嚼舌根!”
话音落下,李云龙翻身上了摩托车。
“我们走!”
上百辆摩托车,引擎再次轰鸣,调转车头,绝尘而去。
只留下满地的柴油,一面屈辱的太阳旗,和一群失魂落魄的三八五旅官兵。
就在这时,王近山带着人,终于赶到了。
他看着门口那片柴油湖,看着那面刺眼的太阳旗,听着手下人结结巴巴的汇报,一张老脸,由青转白,由白转红。
“噗——”
他猛地感到喉头一甜,一口鲜血,抑制不住地喷了出来。
他不是气的。
是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冲击力,给震伤了!
脑子里,只剩下沈征那句冰冷而平静的话。
“黑松林方向,可能会有场烟火看。”
“这是我‘华夏利剑’,送给他们的夜宵。”
王近山死死地盯着那面太阳旗,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终于明白了。
这哪里是烟火和夜宵。
这分明是沈征递过来的一封战书!
一封,向整个晋西北所有老牌部队下的,关于战争理念、关于部队未来的……战书!
而他王近山,和他的三八五旅,成了第一个,被按在地上摩擦的……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