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对进行到一半,门铃再次急促地响起。这次,没等离门近的人反应过来,门外就传来一个略带轻浮的男声:“哟,这么热闹?看来我们来得正是时候啊!”
听到这个声音,羽墨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她脸上褪去,拿着酒杯的手指微微发抖。
曾小贤走过去开门。门外站着三个人。为首的是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穿着紧绷的亮面衬衫,头发用发胶梳得一丝不苟,手腕上戴着晃眼的名表,脸上挂着那种自以为魅力无边的笑容。正是羽墨那个曾经让她痛不欲生的前男友——李察德。
他身边还跟着一个穿着性感短裙、妆容浓艳的年轻女孩,女孩依偎着他,好奇地打量着屋内。后面还有个跟班模样的男人。
李察德一眼就看到了客厅中央脸色苍白的羽墨,笑容加深,径直走了进来,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墨墨,好久不见啊。”他的目光贪婪地在羽墨身上扫过,尤其在粉色连衣裙包裹的曲线上停留了片刻,“听说你现在混得不错?还搞什么……基金会?啧啧,真是士别三日啊。”语气里的轻佻和讽刺毫不掩饰。
公寓众人的脸色都沉了下来。胡一菲眼神一冷,就要上前。美嘉气得攥紧了拳头。连好脾气的关谷都皱起了眉头。
羽墨强迫自己站直身体,声音有些发颤,却努力保持镇定:“李察德,这里不欢迎你。请你离开。”
“离开?”李察德嗤笑一声,揽过身边女孩的腰,“介绍一下,我新女朋友,莉莉。宝贝,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那个……秦羽墨。以前啊,非要缠着我结婚,哭哭啼啼的,没想到现在装起独立女性了。”
那个叫莉莉的女孩掩嘴轻笑,眼神里满是鄙夷。
“你胡说八道什么!”吕子乔忍不住了,挡在羽墨前面。
“我说事实啊。”李察德耸耸肩,目光越过子乔,再次落到羽墨身上,“听说你靠上了什么大款,才搞得风生水起?可以啊墨墨,长进了,知道找靠山了。不过……”
他拖长了语调,故意放大声音,“这种靠山,也就是玩玩你这种受过伤、好骗的女人罢了。等新鲜劲过了,你不一样被甩?到时候可别又来找我哭哦。”
恶毒的话语像刀子一样捅过来。羽墨的身体晃了晃,过去的阴影和羞辱排山倒海般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她建立起来的信心和平静,在这个男人面前,似乎脆弱得不堪一击。
就在羽墨摇摇欲坠,众人愤怒却因这突如其来的无耻而一时语塞时,一个平静的声音响了起来。
“说完了吗?”
乔卫东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缓步走到了羽墨身边。他没有像子乔那样挡在前面,而是就站在羽墨侧后方半步的距离,姿态放松,甚至脸上还带着一丝极淡的、近乎礼貌的笑意。但他周身那股沉淀下来的气场,却让嘈杂的客厅瞬间安静。
李察德愣了一下,打量着乔卫东。乔卫东今天的穿着看起来并不张扬,但李察德这种混迹江湖、善于看碟下菜的人,却本能地从对方的气质和细节(比如腕表,比如那种绝对从容的态度)里嗅到了危险。
“你谁啊?”李察德扬起下巴,试图拿回主动权。
“我是羽墨的朋友。”乔卫东语气平淡,目光却像实质一样落在李察德脸上,“来参加庆祝她新生的派对。而你,”他顿了顿,“一个靠伪造合同、坑骗合作伙伴,目前被三家供应商起诉,银行账户被冻结,只能靠骗骗无知女孩维持表面风光的人,在这里大放厥词,不觉得可笑吗?”
李察德的脸色“唰”地变了,刚才的嚣张气焰瞬间被戳破,声音都尖了:“你……你血口喷人!”
“是不是血口喷人,你心里清楚。”乔卫东向前走了一小步,明明动作不大,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需要我提醒你,上周五下午三点,你在浦东南路那家咖啡馆,见了谁,谈了什么,试图转移哪笔资产吗?需要我联系一下那位正在收集证据的王律师,让他过来跟你聊聊吗?”
每一个字都像精准的子弹,打在李察德的要害上。他额头开始冒汗,眼神慌乱。他身边那个莉莉也察觉不对,狐疑地看着他。
“还有,”乔卫东的目光扫过那个莉莉,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这位小姐,建议你查一下他送你的那些‘名牌’包包和首饰的购买记录和发票。顺便,去医院做个检查。李先生的‘交友’范围,可能比你想象的要广,安全意识也比你想象的差。”
“你什么意思?!”莉莉猛地甩开李察德的手,脸都白了。
李察德彻底慌了,指着乔卫东:“你……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墨墨,你就让这种人帮你?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他肯定对你别有所图!”
“他是什么人,我比你清楚。”羽墨的声音忽然响起。她不知何时已经挺直了背脊,苍白的脸上恢复了血色,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冰冷和坚定。
乔卫东那番话,不仅揭穿了李察德的狼狈现状,更像一只有力的手,把她从自怨自艾的泥沼里猛地拉了出来。
她走到乔卫东身边,与他并肩而立,看着李察德,一字一句地说:“李察德,乔大哥是我尊重、信任的朋友和导师。
他帮我,是因为他善良,因为他看到我的价值,而不是像你一样,只想掠夺和践踏。他让我知道,离开你,是我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她深吸一口气,指向门口:“现在,带着你的谎言和你可怜的自尊,滚出我的生活,滚出我的派对。这里不欢迎渣滓。”
“你……你们……”李察德脸色红白交错,在众人鄙夷的目光和莉莉的逼问下,再也待不下去,狼狈地拉起还想争辩的莉莉,几乎是落荒而逃,跟班也灰溜溜地跟上。
门被重重关上,将不堪彻底隔绝在外。
客厅里一片寂静,随即爆发出欢呼。
“羽墨姐太帅了!”美嘉第一个冲过来抱住她。
“说得好!那种人渣就该这么怼!”一菲也难得激动。
“乔大哥,你怎么知道那么多?”张伟一脸崇拜。
乔卫东笑了笑:“碰巧有些朋友在相关行业,听说过这位李先生的一些‘事迹’。来之前,顺手让人确认了一下最新情况。”他说得轻描淡写,但谁都知道,这份“顺手”背后是怎样的能量和细心。
羽墨转过身,仰头看着乔卫东。经过刚才那一场,她心里翻涌的情绪复杂难言。有后怕,有解气,但更多的,是一种汹涌的、几乎要将她淹没的感激和……某种更深的情感。
派对经过这个小插曲,气氛非但没有冷却,反而更加热烈。一种共同扞卫了家园和朋友的凝聚力,让所有人的心贴得更近。大家刻意说笑着,把刚才的不愉快冲淡。
夜色渐深,朋友们开始陆续离开,或者转移到其他房间继续小范围聊天。客厅里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舒缓的音乐和收拾杯盘的轻微声响。
羽墨送走最后几位朋友,关上门,背靠着门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经历情绪的大起大落,此刻只剩下满满的疲惫和一种空虚的充实感。
她转过身,发现乔卫东还没走。他正站在落地窗前,望着外面城市的点点灯火,侧影在昏暗的光线里显得有些朦胧。
羽墨轻轻走过去,在他身边停下。两人都没有说话,安静在空气中流淌,却不尴尬。
“乔大哥,”羽墨终于开口,声音很轻,“今天……真的谢谢你。又一次。”
乔卫东转过头看她,窗外的光映在他眼里,很温和:“是你自己站起来了,羽墨。我最多……只是递了根绳子。”
“不。”羽墨摇头,往前一步,离他更近了些,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干净的皂角香气,“不只是绳子。你给了我一个支点,让我能撬动过去那个瘫倒在地的自己。你让我相信,我秦羽墨,除了被人伤害、被人抛弃,还能做点别的,还能帮到别人。”
她抬起头,眼睛在昏暗的光线里亮得惊人,里面翻滚着乔卫东看得懂也看不懂的情绪:“我以前觉得,爱情是女人的全部。被李察德那样对待后,我觉得爱情是毒药,是骗局。可是……”
她顿了顿,鼓起这辈子最大的勇气,声音微颤却清晰:“可是遇到你之后,我开始觉得,或许世界上还有一种感情,它不一定是占有,不一定是激情,但它能让人安心,让人成长,让人变得更好。它像……像冬天下午晒进窗户的阳光,暖暖的,不烫人,但能驱走所有的寒意。”
乔卫东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能感受到羽墨话语里真挚的情感和小心翼翼的试探。
羽墨见他没有后退,也没有露出反感,心脏跳得更快。借着酒意和方才激荡的情绪,她踮起脚尖,飞快地、轻轻地,在他脸颊上印下一个吻。
如羽毛拂过,一触即分。
她的脸瞬间红透,退后半步,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这个……是谢礼。谢谢你……给了我新的人生。”
说完,她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转身就想逃开。
手腕却被一只温暖干燥的手轻轻握住了。
羽墨浑身一颤,停住脚步,却没敢回头。
乔卫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比平时更低哑一些:“羽墨。”
“嗯?”她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你很勇敢。”他说,松开了手,“也很美好。你的新生,是你自己争取来的。以后的路,你会走得更好。”
他的话很温柔,却也很清醒地划下了一道界限。没有接受,也没有粗暴拒绝,而是将主动权和她自身的价值,再次交还到她手里。
羽墨慢慢转过身,眼里有未散的泪光,却也有了了然和释然。她懂了。这个吻,他收到了,也明白了。但他的回应,是祝福,是尊重,是鼓励她继续向前,而不是停留在对他的依赖里。
这或许,比一个冲动的拥抱或承诺,更让她觉得珍贵。
“我知道了,乔大哥。”她擦掉眼角的泪,露出一个带着泪花的、却无比明亮的笑容,“我会的。我会把基金会做好,会帮助更多像王姐、像曾经的我一样的女人。我会……好好过我自己的新生。”
乔卫东也笑了,那笑容里有纯粹的欣慰:“我相信你。”
他拿起搭在沙发上的风衣:“很晚了,我该走了。你早点休息。”
“我送你到楼下。”羽墨忙说。
“不用,外面冷。”乔卫东摆摆手,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她一眼,“晚安,羽墨。今天你很棒。”
门轻轻关上。羽墨靠在墙上,听着他沉稳的脚步声消失在楼道里。脸颊被吻过的地方似乎还残留着微热的触感,心里却奇异地平静而满足。
她没有得到爱情,但她得到了比爱情更坚实的东西——自我的重建,助人的价值,和一个值得永远尊敬的、如师如友的男人的肯定与祝福。
她走到窗前,看着乔卫东的身影走出公寓楼,融入夜色。
然后,她转身,看着客厅里尚未收拾完的派对痕迹,看着照片墙上那些充满希望的点滴,看着镜子里那个眼神清亮、脊背挺直的女子。
秦羽墨的新生,在这一夜,终于彻底完成了它的加冕礼。
未来的路,她将独自,却也充满力量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