湄公河的雨季,黏稠而又闷热。帝国陆军第七师团的士兵江枫,已经在这片该死的雨林里,追剿了占婆叛军整整一个月。他的小腿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在不断渗出黑色的血液。那是叛军淬了“见血封喉”剧毒的竹箭留下的。
军医官摇了摇头,告诉他,除非帝君亲临,用“神之手”为他净化,否则,他活不过三天。
江枫苦笑着躺在简陋的行军帐篷里,感受着生命力一点点流逝。他是个孤儿,被墨家慈安堂收养,喝着帝国的米汤长大,他把帝国和墨神当成自己唯一的信仰。他想过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却没想过会这样窝囊地死在一支小小的毒箭下。
就在他意识即将模糊之际,帐篷的帘子被掀开了。
一个穿着当地服饰的少女,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草药走了进来。她叫阿水,是这个被他们“解放”的村庄里,唯一懂些医术的土着。
“喝了它。”阿水的声音很轻,像湄公河的风。
江枫看着那碗散发着古怪气味的药汤,犹豫了。军中有严格规定,不许食用任何来路不明的土着食物。
“不喝,你今晚就会死。”阿水将碗递到他嘴边。
江枫看着她那双清澈得像山泉一样的眼睛,鬼使神差地张开了嘴。苦涩的药汁滑入喉咙,一股清凉的感觉,瞬间传遍四肢百骸。腿上的剧痛,竟然奇迹般地减轻了。
接下来的三天,阿水每天都会来为他换药、送汤。江枫的伤势,以一种连军医都无法理解的速度,迅速好转。他开始能下地走路了。
江-枫对这个善良的少女充满了感激。他会给她讲神都的“墨龙”和“神光灯”,阿水则会告诉他雨林里哪种蘑菇有毒,哪种花能解瘴气。
然而,江枫很快就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这个叫阿水的少女,似乎有两个完全不同的人格。
白天的她,温柔、善良,看他的眼神充满了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涩。而到了晚上,当她再次潜入帐篷为他换药时,她的眼神会变得冰冷、警惕,动作也带着一种职业军人才有的干练和肃杀。她甚至会下意识地检查他枕头下的激光手枪。
江-枫不动声色。他假装伤势未愈,继续观察。
直到第七天夜里,当那个“夜晚的阿水”再次为他处理伤口时,江枫突然暴起,反手扣住了她的手腕。
“你是谁?”江枫的声音冰冷。
少女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但很快就镇定下来。她手腕一翻,一柄淬了毒的骨匕,无声地滑入掌心,抵向江枫的咽喉。
“墨家军的百夫长,反应果然不慢。”她的声音,比夜里的雨林还要冷。
“你是抵抗组织的?”
“是又如何?”
“那你白天为什么要救我?”江-枫想不通。
“救你的,不是我。”少女冷笑一声,“是我的姐姐,阿水。”
双胞胎!
江-枫瞬间明白了。眼前的这个,是妹妹阿月。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很简单。”阿月的声音里带着刻骨的仇恨,“杀了你,然后用你的头,去祭奠那些死在你们炮火下的族人!”
就在两人对峙之际,帐篷的帘子再次被掀开。
阿水端着药碗,呆呆地站在门口。她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人,手中的药碗“哐当”一声摔在地上。
“阿月!住手!”阿水哭着扑过来,挡在了江枫身前,“不许你伤害他!”
“姐姐!你疯了!他是我们的仇人!”阿月嘶吼道。
“他救了整个村子!”阿水流着泪说,“上次叛军来抢粮食,是他带着士兵打跑了他们!你忘了吗?”
阿月愣住了。
江-枫也愣住了。他松开了钳制着阿月的手。他终于明白,这对姐妹,一个代表着仇恨,一个代表着新生。她们就像这片被战火蹂躏的土地,在毁灭与希望之间,艰难地挣扎。
“走吧。”江枫看着阿月,叹了口气,“看在你姐姐救了我的份上,我放你走。”
阿月看着他,又看了看挡在他身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姐姐,眼神复杂。最终,她收起骨匕,转身消失在夜幕中。
从那以后,阿月再也没有出现过。阿水依旧每天来照顾江枫。但两人的气氛,却多了一丝尴尬。
一个月后,江枫伤愈归队。凭借他之前打退叛军的功劳,以及对当地民情的了解,他被破格提拔为“湄公河区域治安官”,负责清剿周边所有叛军。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了阿水。
“我需要一个向导,一个翻译,一个能帮我安抚民心的人。”江枫看着她,“你愿意帮我吗?”
阿水点了点头。
在阿水的帮助下,江枫的清剿工作异常顺利。他不再像以前那样一味地武力镇压,而是学会了怀柔。他将缴获的粮食分给贫困的村民,派军医为他们治病,甚至还建立了一所小小的学堂,教孩子们说汉话,读《墨神经义》。
湄公-河沿岸的村庄,渐渐恢复了平静。江枫的威望,也越来越高。
然而,就在此时,萧穆凡的“南洋独立宣言”,传遍了整个东南亚。
占婆的抵抗组织,像是看到了希望,再次活跃起来。他们得到了不知从何而来的、装备着“凤鸣弩”的神秘军队的支持,开始疯狂攻击墨家军的据点。
江-枫所在的治安官署,成了首当其冲的目标。
数千名叛军,将小小的官署围得水泄不通。
“江枫!投降吧!南洋联邦已经独立!你们的帝君自身难保,不会来救你们的!”叛军首领在外面嚣张地喊话。
江-枫手下只有不到五百名士兵,弹药也所剩无几。他知道,这或许是他的最后一战了。
他找到躲在内院的阿水,将一把激光手枪塞到她手里。
“如果……我是说如果城破了,就用它。”江枫的声音有些干涩,“给自己一个痛快,别落在他们手里。”
阿水握着那把冰冷的手枪,摇了摇头。
“我不会死的。”她看着江枫,眼神坚定,“我去找我妹妹。”
说完,她转身跑了出去。
半个时辰后,叛军发起了总攻。就在江枫准备带领手下做最后抵抗时,叛军的后方,突然燃起了熊熊大火!
一支约有千人的土着武装,如同神兵天降,从雨林中杀出,狠狠地从背后捅了叛军一刀!
为首的,正是阿月!
原来,阿水找到了妹妹,说服了她。阿月虽然恨墨家军,但她更恨那些趁火打劫、烧杀抢掠的所谓“义军”。在江枫的治理下,村庄好不容易才恢复了平静,她不想再看到家园被战火吞噬。
内外夹击之下,叛军很快便溃败了。
江-枫带着士兵冲出官署,与阿月的部队汇合。
“谢谢你。”江枫看着眼前这个英姿飒爽的少女,由衷地说道。
阿月只是冷哼一声,别过了头。
经此一役,江枫声名大噪。他不仅成功平定了叛乱,更收编了阿月的部落武装,实力大增。萧穆凡得知后,非但没有怪罪,反而传令嘉奖,册封江枫为“湄公-河总督”,总管湄公河流域一切军政。
江-枫在总督府举行了盛大的庆功宴。宴会上,他当众宣布,他要迎娶阿水。
阿水穿着江枫派人从中原送来的凤冠霞帔,羞涩地接受了所有人的祝福。
然而,就在这对新人准备接受册封时,意外发生了。
一支装备精良的神秘部队,突然从总督府外冲了进来!他们手中拿的,赫然是南洋联邦的制式武器!
为首的,是南洋总督萧穆凡麾下的心腹大将,赵麒!
“奉女王之命,剿灭叛逆江枫!”赵麒的声音冰冷。
江-枫懵了。他怎么就成了叛逆?
“江枫勾结土着,拥兵自重,意图谋反!证据确凿!”赵麒宣读着“罪证”。
江-枫瞬间明白了。这是萧穆凡的“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之计!她不能容忍一个汉人,在她的地盘上,拥有如此高的威望!
“保护总督!”
江-枫的亲卫与赵麒的部队,瞬间混战在一起。
总督府内,血流成河。
江-枫护着阿水,且战且退。
就在这时,阿月突然从人群中冲出,她手中的骨匕,毫不犹豫地刺向了江枫的后心!
“阿月!不要!”阿水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江-枫察觉到背后的杀气,但他没有躲。他只是难以置信地回头,看着那个他曾经放过一次的少女。
然而,骨匕并没有刺入他的身体。
是阿水!
她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那致命的一击!
“姐……姐姐?”阿月呆呆地看着自己那柄刺入亲姐姐胸口的骨匕,浑身颤抖。
“为……为什么?”阿水的口中涌出鲜血,她看着妹妹,眼中满是悲伤和不解。
“对……对不起……”阿月哭了,她丢掉骨匕,紧紧抱住倒下的姐姐,“我是女王的间谍……我的任务……就是杀了他……可是……可是……”
她再也说不下去了。
“噗——”
一枚流弹,精准地射穿了她的胸膛。
阿月缓缓倒下,倒在了她姐姐的怀里。
江-枫看着眼前这悲惨的一幕,睚眦欲裂。
他看着那个站在不远处,一脸冷漠的赵麒,又看了看怀中那对已经没有了呼吸的双生花,突然笑了。
笑得癫狂,笑得绝望。
“萧穆凡……霍天生……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神’……”
“不就是想要一个结果吗?”
“我给你们!”
他从怀中,掏出了一枚特制的激光手雷。那是楚巧儿送给他的,威力足以将整个总督府夷为平地。
在赵麒惊恐的目光中,他拉开了保险栓。
“阿水,阿月,黄泉路上,等等我……”
刺目的白光,吞噬了一切。
……
神都,永恒宫。
霍天生看着光幕上,那片被夷为平地的湄公-河总督府,面无表情。
“传朕神谕。”
“湄公-河总督江枫,忠勇可嘉,为国捐躯。追封‘忠义王’。”
“土着女子阿水、阿月,深明大义,协助平叛,同封‘和义夫人’。”
“命墨闻司,将他们的故事,改编成宣传片《南洋忠诚》,在整个东南亚循环播放。”
“另外,告诉墨安司,在湄公-河,建立一所‘间谍学校’。”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朕需要更多,像阿月那样的‘双面间谍’。”
“去为朕,更好地……掌控这片殖民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