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武十五年的金秋,仙岛天高海阔,云淡风轻。丹桂的甜香尚未散尽,庭菊已绽开簇簇金黄。星辉苑内,第三次迎来了新生命的悸动。
有了前两次的经验,这一次的准备更加周全有序。产房早已布置妥当,阿莲指挥若定,王婶等人各司其职。秦安依旧守在廊下,但神情比前两次更加沉稳,只是偶尔望向室内的目光,泄露着深切的关怀。五岁的秦昭牵着三岁的秦毅,安静地坐在外间的小凳上,秦昭小声对弟弟说:“娘亲在给我们生小妹妹。”秦毅似懂非懂地点头,黑亮的眼睛好奇地张望。
刘衍如今已不大走动,坐在特制的软椅上,由阿贵陪着,手中仍捻着那串念珠,口中念念有词,为儿媳和未出世的孙辈祈福。
秦寿独立于院中那株愈发苍劲的老松下,神识如水银泻地。秦汐的气息平稳有力,腹中胎儿的生命波动清晰而独特——清灵、柔韧,带着一种月华般的静谧与生机,与秦昭的星辉亲和、秦毅的阳刚厚重迥然不同。果然是个女儿。
他平静的心湖,因这确切的感知而漾开一层别样的微澜。孙女……血脉的延续中,将注入一抹不同的清辉。
产程出乎意料地顺利。未至黄昏,一声比前两次稍显轻柔、却依旧充满生命力的啼哭,便如清泉击石,悦耳地响起。
“恭喜公子!贺喜老爷夫人!是位千金!母女平安!”王婶喜气洋洋地抱着襁褓出现。
“女儿!真的是女儿!”秦安眼中爆发出巨大的惊喜,小心翼翼地接过那个比两个儿子出生时似乎更小一些、包裹在淡粉色柔软襁褓中的婴孩。他低头看去,小婴儿的皮肤白皙细嫩,眉眼如画,虽然还闭着眼,但那小巧的鼻子和嘴巴,已依稀能看出秦汐的影子,更多了几分娇柔。
阿莲从室内快步走出,虽有些疲惫,但脸上洋溢着前所未有的激动光彩。她凑到儿子身边,看着襁褓中的小孙女,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丫头……真是个俊丫头!瞧瞧这眉眼,这脸盘儿,跟汐儿小时候一模一样!”她伸出手指,极轻地碰了碰孙女的脸颊,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
秦昭拉着秦毅也挤了过来,踮起脚尖。“妹妹?”秦昭小声问,眼睛亮晶晶的。秦毅则指着襁褓:“小!妹妹小!”
秦寿缓步走近,目光落在孙女的脸上。小家伙似乎感应到什么,竟缓缓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极其清澈的眸子,初时有些茫然,随即映出了周遭的光影,乌溜溜的,如同浸在泉水中的黑曜石,纯净无瑕。秦寿心中一动,伸手轻触她的眉心。
这一次,他渡入的长生真元更加温和,如春风化雨,着重滋养其先天灵秀之气。小女婴舒服地咂了咂嘴,眼睛眨巴两下,竟朝着秦寿的方向,咧开没牙的小嘴,露出一个无意识的、浅浅的弧度。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怔了怔,随即涌起更深的喜悦。阿莲破涕为笑:“这孩子,跟爷爷亲呢!”
秦寿的嘴角也勾起一抹真实的、舒缓的笑意。他收回手指,沉吟道:“清灵如月,柔嘉维则。便叫‘明婳’吧。明,取日月之光华;婳,静好娴雅之意。愿她心性明澈,容止娴雅,一生顺遂静好。”
“秦明婳……明婳……”秦安低声念着,越念越觉得贴切美妙,“多谢义父赐名!婳儿,你有名字了,秦明婳。”
秦汐产后精神尚好,看着被丈夫抱到床边的女儿,眼中充满了如水般的柔情。“明婳……真好听。”她轻轻握住女儿的小手,满心满眼都是怜爱。
刘衍看着被抱到他眼前的孙女,激动得双手微颤,连声道:“好!好!明珠入掌,日月同辉!咱们家终于有丫头了!”他颤巍巍地拿出早已备好的一对镶嵌着珍珠和细小宝石的玲珑金镯,作为给孙女的见面礼。
明婳的诞生,仿佛为仙岛带来了一缕全新的、柔和的光辉。她的哭声不像哥哥们那样嘹亮,更多的是细细的呜咽或清脆的哼唧,笑起来时眼睛弯弯,格外惹人怜爱。
阿莲几乎将全部的爱都倾注到了这个小孙女身上。她亲自为明婳缝制了许多精美柔软的小衣裳,鞋袜上绣着精致的花鸟。每日除了照料秦汐,便是抱着明婳,哼着古老的渔村歌谣,或者在阳光下给她梳理那日渐浓密的、柔软的胎发。看着怀中玉雪可爱的小人儿,她常常感叹:“有了婳儿,我这心里啊,就跟满了蜜似的。”
秦寿对明婳的关注也显而易见。他常会在明婳醒着时,坐在一旁,以极微弱的精神感应与她“交流”,或是引动一丝最柔和的月华灵气环绕她。明婳似乎对爷爷有种天然的亲近,在他身边时格外安静,乌溜溜的眼睛常随着他的动作转动。
秦安成了幸福的“女儿奴”。练剑之余,最大的乐趣便是抱着明婳在岛上散步,笨拙却无比耐心地哄她。秦汐常笑他:“你对昭儿和毅儿可没这么细致。”秦安便挠头憨笑:“女儿嘛,自然要娇养些。”话虽如此,他对两个儿子的关爱也从未减少,教导秦昭读书认字,带着秦毅打熬筋骨,颇有严父之风。
秦昭作为长兄,对这个小妹妹展现出了超乎年龄的责任感。他会把自己觉得好看的贝壳、光滑的石头留给妹妹,会在明婳哭闹时,试图用稚嫩的声音哄她。秦毅则对妹妹充满了好奇,常想用他的小木剑“保护”妹妹,又被母亲温柔地阻止,怕他不知轻重。
星辉苑内,因明婳的到来,阳刚之气中融入了更多的柔情与细腻。三个孩子,三种性格,如同不同的音符,在仙岛宁静的乐章中,交织出愈发丰富多彩的旋律。
岁月在孩子们的成长中悄然而逝。秦昭七岁,已开始跟随秦寿和徐靖正式启蒙,读书习字,同时由秦安传授最基础的吐纳法门与剑术根基。他沉静好学的性子,让两位老师都十分满意。秦毅五岁,活泼好动,精力旺盛,秦安已开始有意识地引导他进行一些基础的筋骨锻炼,他虽嫌枯燥,但崇拜父亲,也练得似模似样。明婳两岁,正是最娇憨可爱的年纪,蹒跚学步,咿呀学语,成了全家人的开心果。
秦寿与阿莲,在含饴弄孙的日子里,仿佛也慢下了时光的脚步。阿莲的白发更多了,行动也不复当年敏捷,但精神愉悦,面色红润,每日看着儿孙绕膝,便是她最大的幸福。秦寿依旧保持着青年外貌,唯有那双看尽世事的眼眸,在望向妻子和孙辈时,会流露出岁月沉淀下的、最深沉的温柔与守护。
这一日,夕阳西下,秦寿与阿莲并肩坐在廊下,看着庭院中秦安正耐心纠正秦昭的握剑姿势,秦毅在一旁有样学样地比划,秦汐则抱着明婳,指着天边的晚霞柔声说着什么。阿莲将头轻轻靠在秦寿肩头,满足地叹息:“寿哥,你看,多好。昭儿像你,沉静;毅儿像安儿,勇武;婳儿像汐儿,灵秀……咱们这一家子。”
秦寿握住妻子已有些干瘦却依旧温暖的手,轻轻“嗯”了一声。他的目光掠过茁壮成长的孙辈,又望向怀中妻子安宁的侧脸,最后投向浩瀚无垠的大海与星空。
家,便是这无尽时空中,最温暖、最坚实的锚点。而守护这份温暖,见证这份传承,于他而言,便是长生路上,最珍贵的意义与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