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道是从叙利亚的安条克港开始的。
罗马人经营东方百年,在此筑了石质官道,宽三丈,可容四车并行。
道路从海岸蜿蜒东进,经塔尔苏斯、科马基尼,最终抵达安卡拉。
沿途设十二座驿站,每站驻兵三百,备有粮仓、马厩、水井。
西庇阿退守安卡拉前,已传令加速运粮。
每日有三百辆牛车从安条克出发,载着埃及小麦、希腊橄榄油、意大利火腿,由两千重步兵护送。
这是罗马军团的命脉——四十万大军,日耗粮千石。
断此粮道,便是扼其咽喉。
草原骑兵是在第三日清晨动手的。
首领名唤赫连勃,匈奴右贤王之后,归汉已六年,官拜骁骑校尉。
他麾下五千骑,皆草原儿郎,马是河套良驹,弓是犀角反曲,箭镞淬毒。
他们从汉军大营出发,绕北面山脉,三日疾驰六百里,如一群无声的狼。
第四日拂晓,赫连勃伏在官道旁的山岗上。
下方,罗马运粮队正缓缓行来。
牛车吱呀,车夫呵欠,护粮步兵扛着长矛,甲胄在晨雾中泛着冷光。
队伍拉出三里长,首尾难顾。
“探清了?”赫连勃问。
副将点头:“前后各五百步兵,中间是车夫杂役。西面五里外有罗马哨站,驻兵三百。东面十里是科马基尼驿站。”
“够吃了。”赫连勃咧嘴,露出一口黄牙,“传令:分三队。一队袭前,二队断后,三队烧车。记住——不杀人,只杀马、烧粮。得手即走,不可恋战。”
草原骑兵散开,如鹰隼俯冲。
第一波箭雨落下时,罗马步兵还在揉眼。
箭矢专射马眼——拉车的牛马中箭,痛极狂冲,车队顿时大乱。
接着火箭来了,钉在粮袋上,麻布遇火即燃。
车夫尖叫逃窜,护粮步兵慌忙结阵,但草原骑兵根本不停,掠过即走。
不过半刻钟,三百辆粮车已陷火海。
赫连勃兜马回望,浓烟冲天,满意点头:“撤!”
但西面忽然响起号角。
罗马哨站的援兵到了,不是三百,是整整一千——显然是早有防备。
更糟的是,东面官道上烟尘大起,一支铁骑正疾驰而来。
人马俱披重甲,正是西庇阿麾下最精锐的“铁罐头”骑兵。
“中计了!”副将惊呼。
赫连勃咬牙:“往北进山!快!”
草原骑兵拨马北驰。
但罗马铁骑更快,重甲虽笨,平地上冲刺如雷霆。眼看就要追上——
官道旁林中,忽然转出一骑。
赤兔马,绿战袍,青龙刀。
关羽横刀立马,丹凤眼微眯:“尔等先走,某断后。”
赫连勃一怔:“关将军,您怎在此?”
“陛下料罗马必有防备,令某接应。”关羽一抖缰绳,“走!”
草原骑兵不敢多言,疾驰入山。
关羽单人独骑,立于官道正中,望向奔来的罗马铁骑。
约五百骑,为首将官甲胄镶金,头盔插红缨,应是统领。
那将官见只有一人拦路,冷笑挥手:“踏过去!”
铁骑加速,长矛平举。
关羽不动。
百步、五十步、三十步——
赤兔忽然人立而起,关羽借势挥刀。
青龙偃月刀划过一道雪亮弧光,不是劈,是拍——刀面横拍在当先骑兵的马颈上。
咔嚓!
马颈骨碎,战马轰然倒地,将背上骑手压在下头。
关羽刀势不停,反手一撩,第二骑连人带甲被劈成两半。
血雨喷溅,浇了他半身。
罗马铁骑骇然急勒。
他们从未见过这般武艺——重甲骑兵冲锋,竟被一人一刀拦住?
“来。”关羽刀指敌阵,“谁还想死?”
金甲将官怒吼,亲自冲阵。
他使一柄双手重剑,剑风呼啸,直劈关羽头顶。
关羽不避,青龙刀迎上。
刀剑相撞。
巨响如洪钟。
金甲将官虎口崩裂,重剑脱手飞出。
关羽顺势一刀,劈向其胸甲——甲胄开裂,刀锋入肉三寸,再一拖,鲜血飙射。
将官坠马。
余骑胆寒,竟不敢前。
关羽也不追,只横刀立马,目送他们缓缓后退。
直到退出一里外,才拨转马头,缓缓入山。
山岗上,赫连勃等人看得目瞪口呆。
“关将军……真天神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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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羽回营时,日已过午。
他卸甲擦刀,亲兵端来热水。
水中映出一张沉静的脸,唯有丹凤眼中锐光未褪。
“将军,”副将低声报,“草原骑兵折了三百,但焚粮车二百七十辆。罗马此批粮草,十去七八。”
“嗯。”关羽闭目,“西庇阿必会报复。”
话音未落,营外马蹄疾响。
邓艾快步入帐,甲胄沾尘:“关将军,陛下有令:罗马军已分兵两万,由副将马库斯率领,沿官道东进清剿。命你率一万兵,于鹰嘴峡设伏。”
“鹰嘴峡?”关羽睁眼,“那里地势狭窄,确是伏击良地。但马库斯非庸才,岂会不察?”
“所以需诱敌。”邓艾展开地图,“末将已勘过地形,峡谷东口有片沼泽,夏初水涨,泥泞难行。若能将罗马军诱入沼泽,再以滚石火攻……”
关羽细看地图,良久点头:“此计可行。但诱敌之人,需胆大心细。”
“末将愿往。”邓艾抱拳。
关羽看着他——这年轻将领眼中燃着战火,却沉静如深潭。
确是最佳人选。
“带多少人?”
“五百轻骑足矣。”邓艾道,“但要借将军旗号一用。”
关羽了然。
这是要假扮他关羽亲率主力,诱罗马军深入。
风险极大,一旦被识破,五百人便是送死。
“准。”关羽解下腰间令旗,“活着回来。”
“必不辱命。”邓艾接旗,躬身退下。
翌日,鹰嘴峡东口。
马库斯率两万罗马军疾行。他接西庇阿严令:肃清粮道,歼灭汉军游击。探马报,关羽率万余兵在峡谷出没,正是报仇良机。
“将军,前方地势险恶。”副将提醒。
马库斯独眼扫过两侧山崖:“派斥候探路,大队缓行。”
斥候回报:峡谷内确有汉军旗帜,约数千人,正在后撤。谷中未见明显埋伏痕迹。
“追!”马库斯挥剑。
罗马军涌入峡谷。
道路渐窄,最窄处仅容五骑并行。
两侧崖壁如刀削,仰头只见一线天。
行至中段,前方汉军忽然加速,直往东口奔去。
马库斯催促急追,却未注意脚下——路面不知何时变得松软泥泞。
“停!”他警醒勒马。
但已迟了。
前军已陷入沼泽,马蹄陷泥,越挣扎越深。
后军收势不及,推挤前冲,更多人陷入泥潭。
此时,崖顶传来号角。
滚石如雨落下,不是普通石块,是裹了硫磺、火油的“火石”。
砸入人群中,硫磺爆燃,火油流淌,沼泽瞬间成火海。
罗马兵甲胄沉重,陷在泥中动弹不得,活活被烧死、呛死。
惨叫声震峡谷。
马库斯目眦欲裂,率亲卫拼死向后突围。
但退路已被邓艾率五百轻骑截住——他们根本不是撤退,而是绕道堵截。
“汉将报名!”马库斯独眼充血。
“大汉征西将军麾下,邓艾。”年轻将领横枪立马,“降者免死。”
“罗马人只有战死,没有投降!”马库斯挺剑冲来。
邓艾不动,待剑至面门,忽然侧身,枪杆横扫,正中马腿。
战马跪地,马库斯滚落。
邓艾补上一枪,刺穿其胸甲,却不深入。
“绑了。”他收枪,“此人活着,陛下有用。”
亲卫上前,将重伤的马库斯捆成粽子。
此役,罗马两万军,陷毙沼泽者八千,被俘五千,余者溃散。
粮道彻底断绝。
消息传回安基拉,已是三日后。
西庇阿盯着战报,手中陶杯捏碎,瓷片割破掌心,血滴滴答答。
“粮草……还能撑几日?”
军需官颤声:“省着用……半月。”
“半月。”西庇阿苦笑。
他望向东方,那里是汉军大营的方向。炊烟袅袅,显然粮足兵饱。
副将低声:“将军,是否……向元老院求援?”
“援军?”西庇阿摇头,“陆逊的舰队已控红海,援军从海路来不了。陆路……叙利亚、埃及自顾不暇,哪还有兵?”
他沉默良久,忽然问:“城中存粮,百姓还有多少?”
“约够两月……”
“征了。”西庇阿转身,声音冷硬,“按战时法,征调民粮。敢藏匿者,斩。”
“可百姓会暴动……”
“那就镇压。”西庇阿眼中血丝如网,“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守不住安基拉,所有人都得死。守住了……或许还有生机。”
命令传出,全城骚然。
当夜,安基拉城中多处起火,是饥民抢粮。
罗马军挥剑镇压,街头尸骸枕藉。
城墙上的守军听着城内哭喊,面面相觑。
军心,如风中残烛,开始摇曳。
而城外汉营,刘禅正听邓艾禀报。
“马库斯重伤,但性命无碍。已招供:罗马本土确已派援军,走陆路,由老将瓦勒良率领,约十万兵,自巴尔干东来。预计一月后抵安卡拉。”
“一月。”刘禅点头,“够了。”
他望向西方城墙。
墙头罗马鹰旗在暮色中耷拉着,无精打采。
像一只困兽,虽露獠牙,却已饿得发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