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城外传来马蹄声。荆忠定睛望去,只见一伙溃兵,为首一人正是高俅身边的狗头军师,陆谦。
陆谦衣衫褴褛,发髻散乱,对着城头嘶吼:“荆将军!快开城门!太尉……太尉被擒了!”
荆忠心头一沉,握着垛口的手猛地松开,指甲在粗糙的城砖上留下几道白痕。“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目光死死盯着陆谦那张沾满尘土与泪痕的脸。
断云坡设伏反被梁山贼寇算计,太尉、薛将军、梅将军尽皆被俘!”陆谦哭得涕泪横流,“荆将军,快放我上去!再晚就来不及了!”
城头上的守军闻言,顿时炸开了锅。“太尉被擒了?”“薛将军也……”窃窃私语声如潮水般蔓延,握着兵器的手愈发不稳,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放下吊桥,让他们进来。
吊桥“嘎吱嘎吱”地落下,陆谦连滚带爬地冲进城内,身后的溃兵也蜂拥而入。荆忠看着他那副狼狈模样,心头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破灭——连陆谦这等油滑之辈都慌成这样,广济军是真的败了。
“梁山贼寇……多少人马?”荆忠的声音干涩,指尖几乎要嵌进城砖里。
陆谦喘着粗气,抹了把脸上的泥污:“数不清……至少上万!许毅、蓝玉、李逵个个凶悍,薛将军、梅将军都被擒了,太尉他……”
“够了!”荆忠猛地打断他,目光扫过城头上骚动的士兵,“都给我闭嘴!城在人在,城破人亡!谁敢再乱嚼舌根,休怪军法无情!”
他的怒吼暂时压下了慌乱,可士兵们眼底的惶恐却像野草般疯长。有人偷偷看向城外,仿佛下一刻,梁山的铁骑就会踏破城门。
荆忠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转身对亲卫道:“传令下去,紧闭四门,加固城防!调东西二营的弓弩手到南北城头,再派斥候出城,探清梁山贼寇的动向!”
亲卫领命而去,城头上渐渐响起搬砖运石的声响,可那份死寂般的压抑,却比喧嚣更让人窒息。
陆谦凑上前来,声音发颤:“荆将军,如今之计,不如……不如弃城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弃城?”荆忠冷笑一声,眼神如冰,“广济军是大宋的屏障,你让我把这道屏障拱手让给反贼?陆虞候若怕死,尽可自己逃,某断不会走!”
陆谦被噎得说不出话,看着荆忠挺直的脊梁,忽然想起高俅平日里对他的嘲讽——“荆忠虽憨,却有几分骨头”。
陆谦悻悻退到一旁,眼珠却仍在乱转。他知道荆忠是条硬汉子,可硬汉子往往死得快,留在这里陪他殉城?那是傻子才干的事。
陆谦躲在箭楼的阴影里,悄悄拉过一名亲信,低声道:“去,通知咱们的人,备好绳索,见势不妙就……”他做了个“溜”的手势。
亲信会意,蹑手蹑脚地退了下去。
城头上的风愈发凛冽,卷着远处隐约的厮杀声,刮得荆忠鬓角的白发簌簌作响。他扶着垛口,目光死死盯着城外那条蜿蜒的官道,仿佛要从空荡荡的路面上看出些什么来。
忽然,一名斥候连滚带爬地冲上城头,甲胄上还沾着草屑与血污:“将军!梁山军……梁山军杀过来了!为首的打着‘颜良’‘文丑’两面大旗,押着太尉,就在三里外!”
来得好快!”荆忠心头一紧,转身喝道,“弓弩手准备!投石机就位!”
城头上顿时一阵忙乱,士兵们手忙脚乱地调整弩机角度,将磨得锋利的石弹滚到投石机旁。可每个人的动作里都透着僵硬,连呼吸都带着颤音——那可是擒了太尉、薛将军的虎狼之师。
陆谦缩在箭楼里,听见“押着太尉”四个字,脸色瞬间惨白。他悄悄拽了拽亲信的衣袖,两人交换了个眼神,脚步不由自主地挪向城墙内侧的绳梯。
没过多久,官道尽头扬起滚滚烟尘。颜良、文丑各率一队骑兵,如两道黑色洪流席卷而来,队列中央,吕方用枪杆挑着高俅那件沾满尘土的锦袍,逼得他踉跄前行。
广济军将士听着!”颜良勒马立于城下,声如洪钟,“高俅已擒,尔等若打开城门,既往不咎;若负隅顽抗,城破之日,鸡犬不留!”
城头上的士兵闻言,握着弓的手愈发不稳。有人偷偷看向荆忠,眼神里满是动摇——连主将都成了阶下囚,这城,还守得住吗?
荆忠猛地拔剑出鞘,剑刃在日光下泛着寒光:“休听贼寇蛊惑!
放箭!
放箭!”亲兵们跟着嘶吼,试图用呐喊壮胆。箭雨如稀疏的雨点般落下,却被颜良、文丑麾下的盾牌阵尽数挡下,“铛铛”声不绝于耳。
文丑冷笑一声,拍马向前,铁枪直指城头:“荆忠!识时务者为俊杰!高俅祸国殃民,你何苦为他卖命?”
“我乃大宋将领,岂能与反贼同流合污!”荆忠怒喝着,亲自挽弓搭箭,瞄准文丑心口。
箭矢破空而去,文丑却不慌不忙,侧身避过,霸王枪顺势一挑,将箭挑飞。
眼神充满挑衅,就这。
这时颜良策马来到高俅身边,将刀架在他脖子上:“荆忠!再不开门,我便斩了高俅!”
高俅吓得魂飞魄散,哭喊着:“荆将军!开城门啊!救我!本太尉保你日后荣华富贵!”
城头上的士兵彻底乱了。有人扔下弓箭,瘫坐在地;有人望着城下的高俅,眼神复杂。荆忠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心口像是被巨石压住,喘不过气来。
“将军!”一名老兵忽然跪倒,“弟兄们不想再打了!高俅那厮不值得我们卖命啊!”
“是啊将军!开城门吧!”越来越多的士兵放下兵器,跪倒一地。
荆忠握着剑的手剧烈颤抖,剑刃映着他苍白的脸。他一生忠君报国,可眼前的“君”是祸国奸贼,“国”却容不下一句公道话。他猛地将剑插回鞘中,发出“哐啷”一声闷响。
“罢了……罢了……”他喃喃自语,声音里满是绝望,“打开城门。”
“将军!”亲兵惊呼。
“打开城门!”荆忠闭上眼,两行浊泪滑落,“我荆忠无能,护不住广济军,却也不能让弟兄们白白送死。”
吊桥缓缓落下,城门“吱呀”一声洞开。颜良、文丑率军涌入,士兵们纷纷放下兵器,跪地投降。